侯建軍的失落被每個人看在眼裡。
這些年,侯槳幾乎沒有回過慶嶽村,而侯建軍卻有空就往洛城跑,哪怕是見兒子一面也好。
但很多時候只能吃閉門羹。
這次,侯建軍拿著存下來的一千多塊錢,照著方遠航那個打火機的樣子給侯槳買了一個,想要討好侯槳,卻還是沒能見到人。
侯槳不接他的電話,也不給他開門。
侯建軍灰心喪氣回到村裡,那個對他來說昂貴得離譜的打火機終於像最後一根稻草,將他的脊梁壓塌。
他找來農藥,想要自盡,幸虧被一位跑去找他商量事情的村幹部發現,這才沒有釀成悲劇。
農藥被打翻,淌得滿院子都是。
村民大多熱心,不少放下手中的活,趕去寬慰侯建軍。
蕭遇安和明恕站在村民們後面,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侯建軍。
“他是真的不要我這個父親了。”侯建軍老淚縱橫,幾乎哭天搶地,“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他是要和我斷絕關系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蕭遇安在明恕背上拍了拍,“走吧,別看了。”
明恕卻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了自己很少記掛的家人。
第23章 獵魔(23)
“我真的不是墓心!”侯誠在審訊椅上不斷扭動,看上去非常煩躁,“你們到底要我說什麽?我說我是墓心的時候,你們逼我說我不是墓心。現在我承認我不是墓心,你們又不相信!”
蕭遇安坐姿挺拔,嗓音溫潤,卻不乏壓迫感,“你編造的故事沒有說服力。”
侯誠目光一頓,問:“怎麽沒有說服力?”
蕭遇安不做聲地看他的眼睛,他先是皺眉回視,半分鍾後招架不住,視線開始飄忽躲閃。
“站在你的角度,這不是一個編造的故事。你不可能問‘怎麽沒有說服力’。”蕭遇安說:“你應該激烈地否定。這才是符合邏輯的反應。”
侯誠臉頰的咬肌鼓動,“我不是墓心,我只是幫墓心辦事而已。墓心如果犯了事,你們去找他,找他!放過我好嗎?”
“我也想找到他,可是他在哪裡呢?”蕭遇安始終是不緊不慢的語氣,正常人聽著舒服,心懷鬼胎的人聽著卻格外難受。
“都說了我不知道!”侯誠說:“我後悔幫助他了,你們不要逼我了!”
蕭遇安說:“我不逼你,但我想聽你講講,你和墓心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以及他對你說了什麽,讓你願意替他與心雲出版社簽合同。”
“我已經講過了!”侯誠大聲說。
“但我沒有聽到。”蕭遇安說:“我有權力要求你再說一次。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沉默。”
侯誠眼中翻滾著怒氣,粗重的呼吸聲在審訊室裡回蕩。
“選擇沉默,是嗎?”蕭遇安笑了笑。
侯誠不答。
“你已經意識到,你在設局的時候犯了一個錯。這個錯已經無法彌補。”蕭遇安說:“你也知道,言多必失。你選擇沉默,是因為你擔心此時面對我,會說出和上次敘述時細節相矛盾的話。”
侯誠松弛的眼皮耷著,陰沉的視線從眼皮底下射出,毫無光彩。
明恕留在慶嶽村主持對侯誠家的搜查,卻一心二用,一會兒想到老村長侯建軍,一會兒想到村民口中那沒孝心的兒子侯槳。
其實在明家一眾親戚眼中,他應該也算沒孝心的兒子。小時候和父母、祖父祖母不親,反倒像蕭家的小兒子。後來長到十七八歲,翅膀還沒完全硬,就鬧什麽離家出走,鋪好的路不走,一門心思攆著蕭遇安跑,不僅要和家裡斷絕關系,還寡廉鮮恥出了櫃。
在明家,男人喜歡男人,是不應有的汙點。
他小時候怕祖父祖母,挨打都是忍著。年齡增長將傲氣逼了出來,恁是不低頭,也不再任打任罵,瀟瀟灑灑將牢籠一般的家拋在身後,長腿一邁,就去追自己的夢,追自己的人。
可縱是不孝如他,對父母也並非全無感情。
早前幾年的僵持後,父親來冬鄴市看他,傳達了母親的想念,含蓄地邀請他空了回家坐坐。
當年,他就和蕭遇安一同回家吃了頓年夜飯。然後仍然過著互不干涉的生活。
有那一層血緣在,他與父母雖做不成最親的親人,也不至於彼此仇視。
推己及人,就覺得侯槳的做法不太正常。
照村民們的說法,侯槳是侯建軍含辛茹苦拉扯大的,侯槳現在有出息了,即便看不起父親,也不至於在父親帶著禮物求見面時將父親關在門外。
和家人關系破冰的那一年,父親送了他一支名表,他從未戴過,但接過時親口對父親說了聲“謝謝”。
侯槳拒不見侯建軍,會不會有別的原因?
正想著,忽然聽到方遠航的聲音,“師傅,你在那兒幹嘛?我們要去地下室了!”
他不得不從侯建軍侯槳的線索裡抽離,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來了。”
侯誠家的破舊小樓一共三層,地上兩層,下面有個地下室。每間房的家具都很陳舊,漆掉得差不多了,也沒見侯誠補一補。一樓稍顯凌亂,但二樓收拾得很整潔,三間臥室,上了鎖的那間最乾淨,甚至可以說一塵不染,可對外人來說,卻有幾分陰森之氣。
因為牆上掛著一對中年夫妻的黑白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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