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車從長春公墓返回市中心,明恕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現在葬在墓裡的兩個人,是否一定是牟海淵的父母?
一個人的身世,放在現在很好查,但如果是幾十年前,其實就是一筆糊塗帳。
牟海淵和七年前的窺塵長得極像,這已經是事實,而牟海淵向來自稱是家中獨子。
如果牟海淵撒了一個謊,難說不會撒另一個謊。
搜查證已經下來,重案組一部分隊員進入牟海淵僅剩的一處房產中,一部分隊員在牟海淵父母的故居周圍走訪。
“我知道他們家,這家人很奇怪的。”王夢香七十多歲,和牟家做了半輩子鄰居,“住在這一片兒的,家境都不錯,但他們家,感覺和周圍格格不入。”
徐椿問:“為什麽?”
王夢香囉囉唆唆說了一大堆,歸結起來就是牟勤之和付英華住著這麽好的房子,身邊司機傭人一個不缺,行為卻顯得非常局促,從來不與人交往,總是關在自家的院子裡,根本不像是有錢人,倒像是寄居在有錢人家中的鄉下人。
還有一點,牟海淵很少來探望父母,在王夢香模糊的記憶裡,壓根就沒有見到過牟海淵。
徐椿隨後又問了幾位對牟家有印象的居民,另得到一條線索,牟勤之和付英華的口音一聽就不是函省人。
一個孝子,從來不看望父母,而其父母明明是賦城人,口音卻不對,這是怎麽回事?
徐椿立即將排查到的信息告知明恕。
明恕已經從長春公墓返回,來到了牟海淵的居所。
八年時間,物管換了兩家,現在的物管稱,自從他們接手,這套別墅就一直空著,既沒有被出售,也沒有人回來住。
房門打開,一股長期封閉的異味撲面而來,屋內的陳設全部積灰,沒有曾被人踏足的跡象。
在這套房子裡,明恕沒有找到任何與牟勤之和付英華有關的東西。
也就是說,他們那孝順的兒子不僅沒有給他們掃過墓、賣掉了他們生前居住的房子,還連他們的遺物都沒有留下。
牟海淵的“人設”崩得非常徹底。
但倘若墓中的二人本來就不是牟海淵的父母,牟海淵的孝順都是做給外界看,那這些矛盾的事實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再去查戶籍。”明恕說:“還有,牟海淵當年給他父母雇傭了司機和傭人,牟勤之和付英華從不與鄰居接觸,很可能是受到牟海淵的限制,但他們既然與傭人一同生活,就必然有交集,這幾位傭人,也許知道牟海淵隱瞞的真相。”
當明恕在賦城指揮偵查時,蕭遇安派人將重要人證胡成醫接到冬鄴市,在與他的談話中得知一件事——
窺塵大師曾經在二十多年前,在祈月山下救過一名墜崖的少年。
第104章 為善(24)
到底是修佛幾十載之人,胡成醫來到重案組之後,不像許多頭一次與刑警接觸的老人那般局促緊張,眉眼中很是淡然。
蕭遇安將他請至休息室,沏了壺茶,問起明恕匆忙中疏忽的細節,胡成醫很配合,將記憶中下山之前那個慈悲寬容的窺塵大師仔仔細細地描述了一遍,提及窺塵曾經救過的少年時多說了幾句,“那孩子很可憐,從懸崖上摔下去,差點連命都沒有了,窺塵懂一些醫術,但也治不了那麽重的傷,只能帶孩子去鎮裡頭的醫院,但那孩子啊,竟然是個‘黑戶’。”
“‘黑戶’?”蕭遇安問:“多大的孩子?墜崖是哪一年?”
胡成醫想了好一陣,“也就16歲左右吧,哪一年……20年前,或者21年前,我實在記不清了。”
秦雄那失蹤的弟弟秦英,正是在秦可出生那年,也就是21年前失蹤。
16歲,“黑戶”,這兩點也都對得上。
蕭遇安又問:“墜崖的原因是?”
胡成醫說:“我猜,是有人將他推下去。”
“你猜?”蕭遇安說:“他沒有明確告知你們?”
“他不說。”胡成醫歎息,“山裡頭我們最熟悉,那個懸崖,根本沒有人會往上面走。我去看過,那附近有很多踩踏痕跡,不像是一個人踩出來的。他摔在懸崖下,當時人都沒氣兒了,那陣仗,怎麽也在那兒躺了一天多。”
蕭遇安說:“他叫什麽名字?後來沒再待在海鏡寺了嗎?”
“他名字裡有個‘英’,英雄的‘英’。”胡成醫說:“至於姓,他不願意說,我們也沒逼他說。”
英,秦英?
不願意說姓氏,是心灰意冷,想要斬斷與秦家的關系?
因為那個將他從懸崖上推下去的人,是秦雄?
蕭遇安略一思索,又道:“他是‘黑戶’這件事,後來是怎麽處理的?”
“沒怎麽處理。”胡成醫說,“醫院一見我們是僧人,就開了綠燈,讓那孩子住院。我想想,他在醫院待了兩個來月吧,出院後就和我們一同生活。”
蕭遇安說:“沒有去派出所登記?”
胡成醫苦笑,“那年頭,我們都沒登記,他一小孩兒,登什麽記啊。”
“他在海鏡寺待了多久?”蕭遇安問:“其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胡成醫說:“你指的是?”
“比如他下山找什麽人,或者什麽人上山來找他。”
“他沒有下過山,不過我記得確實有外人來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