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用力吸了一口氣,好似將空氣裡的血腥味都吸入了肺中,“殺人全家,還要毀屍,這幾乎不可能是一般的冤仇。”
這時,外面的樓道裡傳來一陣喧嘩,一名隊員在外面喊:“你不能進去!”
明恕走到門邊,見一衣著樸素的中年女人正跌跌撞撞地衝進來。
女人兩眼通紅,皮膚粗糙,頭髮蓬亂,背著一個旅行包,看上去風塵仆仆。
明恕反應過來,“你是黃清?”
黃匯有個親妹妹,叫黃清。前天還未確定四名被害人的身份時,明恕就已經讓人想辦法找到黃清。
女人點頭,開口就是哭腔,“我姐和可可真的已經走了?”
屋裡的重要痕跡已提取完畢,明恕讓黃清進來,端了張椅子,“坐。”
“我能看看她們嗎?”黃清流著淚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我姐了,沒想到……”
明恕打量著黃清。
從衣著與精神狀態來看,黃清過得顯然不算好。
並非姐姐富有了就一定要幫襯妹妹,但黃匯與黃清之間的巨大差距恰好印證了“蝦寶寶”員工的話——秦雄兩口子非常摳門,隻對一兒一女大方。
黃清今年41歲,住在冬鄴市轄內的獎書鎮,丈夫常年在外務工,她沒有固定工作,在鎮裡照顧公婆、撫養兒子,一家人過得相當拮據。
明恕問:“你說你很多年沒有見過黃匯了?你們曾經有過什麽不愉快嗎?”
黃清歎氣,“都過去了,我早就不恨她。”
明恕說:“是什麽事?”
據黃清說,自己與姐姐的感情從小就很好,長大之後,黃匯到城裡務工,認識了本地人秦雄,不久成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後來黃清自己也結了婚,兩家人逢年過節都會互相走動。
秦雄的父母是齒輪廠的職工,家裡還有個弟弟,一家五口人就擠在這套老房子裡,過得夠嗆。
不過在秦可出生之前,秦雄的弟弟就失蹤了,秦母悲傷過度,一病不起,家裡登時少了兩個人。
秦可一歲多時,秦雄的父親也過世了。這套房子就成了秦雄與黃匯的小家。
那時冬鄴市開始加速發展,秦雄和黃匯到處湊錢,說是要開館子。黃清沒和丈夫商量,將家底子都刨出來借給他們。
這個開起來的館子就是“蝦寶寶”的前身,當然,那時還不叫“蝦寶寶”,叫“隆成飯店”。
秦雄粗魯、好面子,熱衷在外人面前顯擺自己一家之主的排面,經常和黃匯吵架,但在做菜上卻有些本事。
當年餐館很少,哪能和現在相比。“隆成飯店”靠著出色的味道,漸漸有了些許名聲,秦家也擺脫了昔日的貧窮。
有了積蓄之後,黃匯立即將向黃清借的錢連本帶利還給黃清。黃清起初覺得姐姐這是有借有還,講信用。後來才明白,黃匯這麽做,是想和自己劃清界限。
窮可以一起窮,但富有了,窮親戚就沒用了。
黃清知道姐姐姐夫的店越來越賺錢,但並沒有想過找黃匯討些好處,唯一一次求黃匯,是兒子上學的事。
鎮裡教育資源很差,黃清想將兒子送到城裡來上學,拜托黃匯找找關系。黃匯卻當場拒絕,一點姐妹的情面都不顧。
黃清又驚又氣,不由得扯出當年借錢的事。
黃匯問:“錢我不是連本帶利都還給你了嗎?我還欠你?”
黃清感到受辱,帶著兒子回到老家,從此斷了與黃匯的聯系。
倒是秦可喜歡她這個小姨,偶爾會打打電話送些禮物。
“我早就看淡了,再怎麽說,她都是我姐,我不怨她。”黃清哀聲道:“她以前很好,如果不是嫁給了秦雄,受到秦雄影響,不會變成那樣……”
明恕看向蕭遇安,“秦雄有個兄弟?”
沒有任何戶籍信息顯示,秦雄有個弟弟,而這個弟弟在秦可出生之前,也就是21年前就已經失蹤。
警方目前已知的是,秦雄是獨生子,齒輪廠的這套房子,是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產。
蕭遇安說:“你再回憶一下,黃匯後來還有沒有和你聊過秦雄的這個兄弟?”
黃清困惑地張開嘴,“他……你們要找他?失蹤那麽多年,他應該已經死了吧。”
“沒事。”蕭遇安的聲音溫和中帶著強勢,有種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力度,“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他的事。”
黃清低頭想了會兒,“我記得他叫秦英,比秦雄小很多。我姐說,他是秦雄父母從外面撿回來的孩子。可雖然不是親生的,秦雄父母待秦英卻比待秦雄還要好,家裡有什麽好處,也是第一個想到秦英。”
明恕說:“黃匯對秦英怨氣很大?”
“那種情況,誰都會不舒服的。後來秦英不見了,我姐和秦雄都松了一口氣。”黃匯說著又開始抹淚,“我就心痛可可,到底是誰會連她都害啊!”
“原來秦雄還有個失蹤的弟弟。”明恕抱臂,在5-8的客廳與臥室之間反覆踱步,“這麽一看,秦雄人生的轉折其實出現在秦英失蹤之後。秦英是撿來的,沒有戶口,卻深受秦家父母寵愛。21年前,秦英到底是失蹤了,還是被……”
說著,明恕抬眼看著蕭遇安,“一個居於底層的家庭,任何資源都有限,秦英的存在,讓秦雄活得喘不過氣。他的妻子懷孕了,他的孩子即將誕生,他不是不可能對這個與自己的小家庭搶奪資源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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