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少跟我玩花活兒,立馬跟我走,算你從輕處理的情節。”胡子貓腰去抓咬子伸出的那隻手,不想對方早已抽身後退了兩步,繼續與他周旋。
“怎的老叔,嫌少?!四十萬,明天就打到你帳戶上,當個刑警苦哈哈的,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麽多吧?也得給老婆孩子留個念想,買幢好房子,置套好家具,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咱們這叫公平交易,我說話算數,說瞎話叫我立時死了親媽。”
“你他媽這錢還是留著見閻王爺的時候花吧。”胡子恨不能一下子抓住對方,抓起自行車向咬子擲了過去。沒想到對方閃躲迅疾,跳到了車子的另一側,就勢從袖筒裡退出了那把鋸短了把子的雙筒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近在咫尺的胡子。說時遲,那時快,胡子習慣地去摸腰間的手槍,不禁暗暗叫苦,空空如也。他狠狠地罵娘,這當警察的沒了槍就像缺了半條命,失去了主心骨,以血肉之軀面對著持槍歹徒,自己究竟怎辦?
刹那間,胡子腦際中迅速作出三種判斷:一是他跑我追,二是我倆都跑,三是把自己撂倒。可自己要是跑了,還是警察嗎?還叫刑警仇金虎嗎?那整個是一個狗熊膿包,一個在人前永遠直不起腰來的懦夫,那將是仇家世代的奇恥大辱,會把當過志願軍的老爹氣死,這是死也不能乾的。
在這生死抉擇的關頭,他驀地看到牆邊有塊半截磚,便用左手虛晃一下,朝咬子身後一指,俯身去揀那件“武器”,可狡詐的咬子早扣動了扳機。只見透出晨曦的暗夜中發出了一團火光,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大團的鋼砂射進了胡子的頭部,強大的衝擊波使他仰身倒地,眼前一片血紅,胡子昏死過去。咬子隨即跨過他的身軀,奪路奔逃。
槍聲驚動了附近晨練的人們,看到滿臉是血倒在地上的警察,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警車迅疾而至,救起了胡子。朦朧中,胡子感覺到自己上了手術台,聽得見手術器械在托盤上的碰擊聲,一陣頭痛欲裂使他又昏了過去,等他第二次蘇醒的時候,覺得有人在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胡子,嚴局長來看你了,你醒醒。”從聲音中他分辨出是晉川副政委,便竭力側過身,用右眼眯縫著看俯在自己床邊的人,嚴鴿那張清秀的臉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她眼角的淚水不斷滾落下來。
“胡子,你是好樣的,我代表全局乾警來看望你,你要安心治傷,今天還要做手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咬子,為你報仇。”
胡子努力讓自己綻出些笑容,對嚴鴿說:“嚴局長你不要難過,我不就是負點傷嘛,只要大命不死,我還當你的好下屬。只是有點兒請求,請局長一定考慮。”嚴鴿貼近胡子的跟前,只聽他喃喃地說:“上次在禮堂跟你吵架,都是我的錯,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話還沒說完,他痛得又昏了過去。
這天上午,嚴鴿臨時接到通知,要她立即趕去列席正在召開的市委常委擴大會議。當汽車開進市委大院時,她隱隱感到了氣氛的異常。比平時多出數倍的奧迪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門階處平時那位笑容可掬的薛副秘書也變得一臉嚴肅,一言不發地引導著嚴鴿走進會議室。一踏進鋪著厚厚地毯的過廳,嚴鴿就已經聽到了滄海市長司斌那濃重的山東口音。
“城市規劃法是法律,不是小學生描紅的作業本,可以畫了寫,寫了撕。一經確定的城建規劃,幾屆政府都要為之不懈努力,如果必須修改,那也要提交人大履行法律程序。大家知道,大船的位置就在未來港口的船塢區,也是跨海大橋引橋的一端。城建局已經多次向市政府提出了拆遷的建議,都因考慮到臨時剪彩會場的需要而擱置。實際上,它就是一處最大的違章建築。”他看見身著警服的嚴鴿走進會場,更為激烈地指責道:“我聽說,公安局還根據《消防法規》多次向巨輪集團下達過火險通知,明令他們在舉行剪彩儀式之後立即拆除,如果現在把木船變成水泥船,搞成永久性建築,我們市政府就是在帶頭違法,作為滄海市長,我堅決反對。”
有學者風度的司斌市長,兩年前從省經貿委副主任位置上調任滄海,今年雖已五十七八,但思維依然新銳。他一邊發言,一邊用鼠標點擊著手提電腦屏幕上的信息數據。由於情緒十分激動,司斌的國字大臉顯得通紅。她看到袁庭燎書記的背後是一幅巨大的滄海市鳥瞰圖。中心城市背倚山巒,面向浩瀚無垠的大海。面色肅然的常委們依次按序排列在會議桌的兩邊。列席參加會議的有關局委的負責人則坐在第二排黑皮沙發上,拱衛著會場的核心。嚴鴿剛要坐下,又被袁庭燎叫起來。
“好哇,嚴鴿同志,你來說一說,這大船的問題究竟何在,特別是這次起火的原因,是防火的措施不嚴呢,還是人為地縱火啊?還有,從未來城市交通管理和海上運輸的角度看,是不是它就一定影響車船的通行能力,你可是最有發言權噢。”
嚴鴿已經明白了自己被通知列席會議的原委,不僅如此,她還要在眼下激烈的爭鋒中作出迅速的抉擇。
“從治安管理角度,我認為大船在這裡重建是值得商榷的,首先是公安消防管理上存在難題,早在大船興建時,公安局就提出異議。建成之後,又多次對大船下過火險通知,可以說這是一堆隨時能燃燒的乾柴。盡管消防支隊不定期地抽查,還是給縱火人造成了可乘之機。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死人,更值得慶幸的是這場大火沒有發生在剪彩儀式上……”嚴鴿頓了一下,因為她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特別是劉玉堂那雙陰沉的眼睛,簡直像刀子一樣直逼過來,她心中一橫,索性把想說的話毫無遮攔地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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