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人,已經不需要任何事來證明他有多堅強了。
走出衛生間,唐喆學看到羅家楠呈“大”字型趴在自己那張床上,隻得無奈地從對方身子底下抽出被壓住的卷宗,轉頭坐到林冬的床上。羅家楠是累劈了,超過四十八小時沒睡,剛被鬼故事打的那管子雞血敗給了卷宗裡的白底黑字, 才看了倆小時就滿眼的“塟塠墘塣墘塥塦塧塨塩”,一個字兒都看不進去了。
不過他好歹在陣亡前幫林冬他們捋完了兩本口供,有疑點的都給挑出來折好頁、拿鉛筆備注好放床頭櫃上了。
林冬拿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給羅家楠搭上,坐到椅子上跟唐喆學說:“困就睡會吧。”
鉛筆在指尖流暢翻滾,唐喆學把筆一橫指向羅家楠,扯了扯嘴角小聲說:“我可不跟他睡一張床,回頭說不清楚祈老師再給我扔屍檢台上去。”
聽他開人家倆人的玩笑,林冬的語氣中隱隱帶上絲釋然,聲音比他還輕:“看來你對他們的關系接受起來沒有任何障礙。”
看卷宗都看花眼了,聊聊天不至於犯困。
“嗨,別人我是不管,反正楠哥的選擇我肯定支持,”唐喆學聳肩,“再說人祈老師多優秀啊,給我我也要。”
剛說完旁邊就“呼”地砸了個枕頭過來,唐喆學轉臉一看,羅家楠趴在那閉著眼衝他豎起中指,跟說夢話似的嘟囔道:“……少他媽惦記……我媳婦兒……”
唐喆學把砸過來的枕頭擱後背墊著靠上,朝林冬比了個“夢遊呢這是”的口型。
林冬低頭笑笑,繼續看卷宗。大部分村民的口供都很平常,至少面上看不出什麽問題。他挑出了三家家庭成員的口供對不太上的,打算所有卷宗過完一遍再細推敲。不過口供對不上難免,就算住在同一屋簷下,也不可能不錯眼珠的盯著其他人都在幹什麽。
“組長,”唐喆學忽然探過身,把攤開的卷宗遞到他眼前,“這兄弟倆的口供你看下,我感覺像是在互相給對方打掩護。”
接過卷宗,林冬仔細翻看被唐喆學用鉛筆畫出圈的部分。兩兄弟,因妯娌間不和分家了,可還住在一個院子裡。東西屋,上下半年輪換著伺候臥病在床的老媽。
根據口供,妯娌倆在事發當天一個回娘家一個去城裡串朋友了,就這倆人和癱子老娘在家。哥哥說沒到九點就看弟弟屋裡的燈熄了,弟弟說自己十點多起夜聽見哥哥跟屋裡給嫂子打電話。
被害人死於九到十點之間,兄弟倆的口供如此精準的針對被害時間段,確實存疑。
過完一遍卷宗,林冬將羅家楠、唐喆學和自己挑出來的那些存疑口供摞在一起,對唐喆學說:“明天去派出所,找人帶咱去重新詢問,你先睡吧,我再過一遍。”
“組長你也睡吧,明兒起來再過,個把鍾頭的事兒。”
唐喆學側身把著床邊躺下,拍拍身側空出的一大塊位置:“我知道你不愛跟別人睡一張床,不過這會前台都睡了就別去吵人家單開房間了,咱倆湊合半宿。”
“……”
林冬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眉頭微皺,好像唐喆學空出來那半張床上長滿釘子似的。
——算了,湊合半宿吧,別顯著太矯情。
收拾好卷宗,留下台燈照亮,他合衣背衝唐喆學躺下。不多時,帶有漂白水味道的薄被搭到他身上,同時身後傳來唐喆學輕柔的囑咐:“蓋上點兒,空調不給勁兒,別凍感冒了。”
心頭忽的一跳,林冬抱住自己的胳膊蜷起身體,緊緊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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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楠六點多就被趙平生的電話叫了起來。他這洗臉刷牙一折騰,給唐喆學和林冬都吵醒了。
睜眼的瞬間,唐喆學感覺有胳膊從腰上抽走。打著哈欠坐起身,他笑問林冬:“組長,你拿我當抱枕啦?”
林冬正站在床邊往皮帶裡掖襯衫下擺,聽到他的話,表情局促地背過身。空調是不太給勁兒,睡著冷,他就循著熱源去了,剛睜眼發現自己抱著唐喆學睡,趕緊撒手。
唐喆學沒感覺有什麽可尷尬的,掀開被子下床,到衛生間門口捶門:“楠哥你快點!我要上廁所!”
開門叼著牙刷出來,羅家楠兜頭給唐喆學胡擼進衛生間,噴著牙膏沫子揶揄道:“你小子腎功能不成啊,這麽幾分鍾都憋不住。”
進去回手把門帶上,唐喆學不忿的聲音隔著門傳出:“沒看我夜裡喝多少茶啊?這要換你得尿床!”
“呸!老子腎棒著呢!”羅家楠話說一半,擱桌上的手機又催命般的震了起來,他叼著牙刷接起,含含糊糊地說:“這刷牙呢副隊——啊?好好,兩分鍾!”
也顧不上裡面人完事沒有,羅家楠推門進衛生間漱口抹臉,給唐喆學驚得差點被拉鎖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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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羅家楠晚下樓十幾分鍾,唐喆學跟林冬準備去對街的餐館吃早飯,還沒出大門就看到重案組的人和龔勇他們被一堆記者堵了個結實,攝像機頂著臉,錄音筆、話筒都快杵他們嘴裡去了。
“你們確認死者被害的原因了麽?”
“這案子和發生在三年前的那起碎屍案有沒有聯系?”
“死者是不是失蹤的XXX?”
“針對這起案件,警方有沒有需要提醒廣大市民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