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分鍾以前, 未見齊震宇的車按預計的時間出現,他就意識到出事了,立刻讓羅家楠拉警笛往過趕。遠遠看到目標車輛的旁邊有個黑衣人站著而地上趴著一個,他當機立斷開槍警示。
呂袁橋從車窗裡探頭急問:“人沒事吧!?”
“還活著!你們追!我叫人來!”一邊撥打電話呼叫支援,林冬一邊大聲喊他:“二吉!二吉!”
羅家楠咬牙罵了句“操”,掛擋轟油狠踩到底。“貨拉拉”的發動機立刻喘出老牛般的粗氣,全速追擊幾乎消失在視線盡頭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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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位是唐喆學的家屬?”
聽到詢問聲,林冬驟然回神,轉身看向對方:“我是。”
翻開診療記錄,急診醫生說“他的情況是這樣,根據顱腦CT顯示,左側顳骨骨折,目前看沒有腦出血,但腦震蕩症狀明顯,不排除遲發性出血可能,我們會繼續監測觀察。”
“他從醒過來就一直問‘我在哪’,問了十幾遍,這情況正常麽?”林冬憂心地問。
“正常,腦震蕩患者會出現逆行性遺忘,過兩天症狀就消失了。”醫生稍稍打量了他一下,看到他的外套上沾有血跡,想起病歷上有寫傷者正處於HIV暴露後的窗口期,提醒道:“你這個衣服,處置下吧,別的地方有沾到血麽?尤其是眼睛口鼻之類的黏膜處?”
林冬反應了一下,搞清醫生的意圖後脫去外套掛到胳膊上,搖了搖頭:“沒事,他是警察,出任務的時候被HIV感染者咬了一口,有服用阻斷劑。”
醫生眼裡劃過抹同情,正要安慰兩句,忽聽外頭喊道:“張大夫!快來!有三位車禍傷者!”
醫生前腳出觀察室,後腳林冬就聽到羅家楠的煙嗓大吼:“哎別管我!我沒事兒!就擦破點兒皮!先看我師弟!”
他疾步跟出房間外,只見羅家楠和趙平生站在大廳裡,一個臉上掛血,一個捧著胳膊。剛從救護車上下來的輪床被飛快的推進搶救室,躺在上面的人戴著氧氣面罩。匆匆一瞥,林冬認出那是呂袁橋。
曾經的記憶瞬間染紅了眼,滿目鮮紅過後,卻是急診大廳白晃晃的燈光和耳邊嘈雜的說話聲。
片刻的失神,他冷靜下來,走上前問:“出什麽事了?”
“追過路口,正趕上紅燈,被一卡車撞了!還好老子反應快,要不我們仨今兒都得報銷!”羅家楠捂著腦袋上墊的紗布,呲牙咧嘴地罵,“操他媽局裡給配那破五菱!要換輛路虎絕逼能追上!”
看他這精神勁兒,應該是沒事,林冬轉頭看向趙平生:“您沒事吧?”
“沒事兒,就胳膊撞了一下,脫臼了。”趙平生忍著疼,皺眉看向搶救室的方向,“袁橋在副駕,正撞他那位置,傷的最重。”
又問:“二吉怎麽樣?”
“目前看沒大事,還得觀察,怕腦出血。”林冬垂眼凝視著地板,沉默片刻說:“齊震宇死了。”
趙平生一怔,眉心的皺痕陷得更深。這時護士喊他去正骨,他空下沒受傷的胳膊,抬手拍拍林冬的肩,轉頭進了診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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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方局匆匆趕到醫院。傷了四個,還有一個在搶救,給老頭兒急得夠嗆,上火上的嗓子都啞了。他正在大廳裡跟已經處理好傷情的趙平生和羅家楠詢問事發經過,忽然看到一輛白車急刹到大廳門口。
陳飛從駕駛座裡竄出來,跨步邁上台階。五十冒頭的人了,比二十的小夥子跑的還快,眨眼就衝到了他們跟前。陳飛一把給趙平生薅過去,滿處胡擼,聲音都打了顫:“沒事吧你?啊?傷著哪了沒!?”
“沒事沒事,老陳你別著急。”趙平生反過來安慰他,又拍肩又胡擼背。要不是當著領導和下屬還有這滿急診大廳的人,必須得抱上去。
方局看了,稍稍皺起了眉。之前後勤老賈跟他氣急敗壞地控訴過,說陳飛和趙平生這倆目無組織紀律、不遵守警員行為準則,肆意汙染休息室環境,哦對,還浪費床單,要求他找機會好好訓訓他們。
其實他們倆的事,局裡上歲數的人大多知道,那是趙平生拿命換來的感情。人家感情好工作忙,沒功夫回家親熱,他能理解。也曾經旁敲側擊地提醒過老趙同志,沒說那麽明白,都這歲數的人了,給彼此留點老臉。
這邊還沒消停,門口又停了輛出租。祈銘下車甩給司機一百塊錢,沒等找零就跑了進來。知道他是衝羅家楠來的,方局趕緊錯身讓開道,給小兩口留下訴衷腸的空間。沒等站穩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身邊竄了個人過去。他眼瞅著只在睡衣外面罩了件外套的高仁奔進搶救室,緊跟著從裡面傳出帶著哭腔的喊聲——
“老公!老公!你睜眼跟我說句話啊!”
老頭兒都愣了,腦子一時轉不過磨來——怎麽個意思?這一個個都特麽彎成蚊香是因為什麽?是警花不漂亮還是局裡風水有問題?還是說,佔人口百分之三比例的人,本市的全集中到我手底下了?
不過眼下沒人搭理他了,羅家楠和趙平生都忙著安慰家屬,他隻好去找林冬問情況。剛走到觀察室門口,他正要推門,已經抬起的手忽然定住。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瞧見林冬正往唐喆學手指頭上套戒指。
哎呦我去,老頭兒忽覺胸悶,心說我特麽真該晚倆小時來,躲開這群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