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們屈指可數的幾次酒桌會面上,趙平生也親眼見識過羅衛東的鐵漢柔情。聊起媳婦生孩子,趕上羅家楠個兒大難生,生拿產鉗夾出來的,結果生完劉敏嬌大出血,全身的血換了兩遍,醒了愣是沒讓家裡人給他打一個電話,他當時遠在數千公裡外的新疆建設鐵路,回到家孩子都出滿月了。那天就著酒勁兒,羅衛東捂著眼當著一桌子大老爺們哭得稀裡嘩啦的,勸都勸不住。
見趙平生還是不接自己的話茬,羅衛東的表情不由有些尷尬。就他所知,重案大隊這群人裡最會和別人處關系的,趙平生絕能排第一,而對自己如此明顯的排斥,顯然不是此人為人處世的風格。
——我特麽到底哪惹著他了?叫陳飛一起喝酒沒叫他?不至於這麽小心眼吧?
“平生,”再開口,羅衛東的語氣多了點兄弟間的親熱,“等案子結了,叫上陳飛曹翰群付立新他們,咱哥幾個好好喝一頓,好久沒跟你喝過酒了。”
“我沒酒量,也不愛喝酒,再說你們一喝就往大了喝,我這一杯倒的多掃興啊。”趙平生睜眼說瞎話,表情甚是無辜,“其實陳飛也沒多大酒量,他就是有酒膽兒而已,上次跟你們喝完喊我去接他,你都不知道我廢了多大勁才給他從後座上拖下來,跟進猴山抓猴子一樣。”
“……”
羅衛東心說行啊趙平生,罵人都不帶髒字的,哦,陳飛喝成猴子,那我們呢?喝成猩猩啊?
然後這一口氣還沒順下去,又聽趙平生說:“師兄你放心,師父那有我和陳飛照應著,肯定不能讓他再累進醫院去,至於喝酒的事兒……要不這樣,等忙過這陣的,我買菜,去家裡辛苦嫂子給做頓好的,咱跟家喝。”
說完他就把還剩一半的煙碾滅在垃圾桶上,轉頭推門出了安全通道,給羅衛東一個人乾晾在那。羅衛東愣了幾秒,反應過味來,似笑非笑的嗤了一聲。
——艸,熱臉貼特麽人一冷屁股。
然而遠在貨輪上的陳飛並不知道老趙同志為了自己有多心塞,知道也顧不上,找到案發現場的興奮勁兒足以讓他將所有事拋諸腦後。盧念玖帶人進輪機室,發光氨一噴,紫外燈一照,一條起點位於燃氣渦輪發動機下的拖行血跡便呈現在了眼前。
雖然沒有法醫同行,但盧念玖好歹是老刑技,對案發現場常見的痕跡有著準確的判斷:“照這個出血量,受害者大概率是死於失血性休克。”
他又讓刑技往旁邊的發動機上噴了圈發光氨,一照,有噴濺型血跡。陳飛看看地上的血跡再看看發動機上的,又琢磨了一下趙平生從法醫那帶回來的線索,綜合匯整得出結論:“死者被擊打頭部後倒地,又被地板上的金屬邊角料刺穿頸動脈,大量失血而亡,隨後凶手拋屍集裝箱,偽裝意外死亡的假象。”
盧念玖聽了點點頭,將視線投向一旁撚著下巴胡茬的曹翰群:“你覺著呢?”
“我覺著陳飛考慮的方向沒問題。”曹翰群摸出手機,和陳飛溝通:“我跟羅隊匯報一下情況,看需不需要發通緝令。”
陳飛抬手示意他別著急:“通緝令先等等,現在還不能確定殺了張鬥金的就是周禮傑,對了,死者前妻聯系上沒?”
“沒呢,當地派出所也不知道她去哪了,說找親戚問,盡快給消息。”曹翰群無奈聳肩。
陳飛偏頭“艸”了一聲,臉上掛起絲不耐。有的時候這類跨區域調查的案子,進度經常會卡在尋找知情者下落的環節上,畢竟不管在哪個行當都有混飯吃的主。他們急得火上房,人家那邊卻是按部就班,催又催不動,橫豎不用看他們臉色辦事。
曹翰群給羅明哲打電話匯報的當口,陳飛的手機也響了起來。韓定江打來的,說DNA檢測結果已經傳真到了法醫辦公室,情況令人有些意外——死者的DNA和張富根的對不上,和張佩確實是父子。
啥情況?陳飛一聽就愣了。張鬥金和張富根不是兄弟,那麽就是說,他們查個案子還給人張家老太太的隱私扯出來了。
掛上電話,他把消息轉述給盧念玖和曹翰群,就看這倆人同時露出“我艸這什麽鬼?”的表情。檢測結果必須如實告知家屬,陳飛一琢磨,把曹翰群留在船上跟著刑技繼續勘驗案發現場,自己開車回市局招待所去見張富根和張佩。
聽說自己和張鬥金不是親生兄弟,張富根的臉都綠了,反反覆複的念叨著“錯了錯了,你們一定是驗錯了”。然而實驗室做了兩次測試,結果都一樣,基本不存在錯驗的情況。盡管如此陳飛還是給韓定江打了個電話,轉述了家屬的訴求,讓他和實驗室那邊溝通,不行再給驗一次。
“警察同志,您看看,我們哥倆長得多像啊,怎麽可能不是兄弟呐?”張富根把帶來的照片拿給陳飛看,急得滿臉通紅——可不是得急麽,事關老娘的名節,必須得弄清楚了。
陳飛見過張鬥金的證件照,說實話,確實和張富根長得挺像。不熟悉的人看他們站一起,也能猜出是兄弟。血緣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有的兄弟姐妹就長得完全不像,可像趙平生和弟弟趙平輝那哥倆,跟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似的,要不是年齡差擺在那,說是雙胞胎都有人信。
面對急得快哭出來的張富根,他只能稍事安慰:“我通知實驗室了,加急再驗一次,快,有倆仨小時就能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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