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趙平生將酒擺到賈迎春面前,笑呵呵的:“方局讓我給你帶聲話,說得去參加市裡的招商會,今兒就不來了,這兩瓶酒,有一瓶算他的。”
“嗨,你說你們,弄這場面事兒幹嘛?想喝酒,咱去余平燒烤不完了。”賈迎春皺眉笑笑,抬手拍拍茅台酒的玻璃外包裝,感慨萬千的,“哎呀我那些老哥們要是都還在,今兒也能一起樂呵樂呵……得,謝謝你們了啊,也謝謝局長。”
陳飛不滿的撇下嘴角:“我說您就別感慨了,趕緊開餐,為了今兒這頓我特麽昨兒晚飯都沒吃。”
賈迎春一臉嫌棄,隔著趙平生和陳飛互甩嘴炮:“瞅你那點出息,沒吃過五星級酒店是怎麽著?”
“嘿!會不會說人話?把酒拿來!我回家自己喝去!”
“送出去的酒還往回收,丟不丟人?”
“我臉皮厚!我不怕丟人!”
“陳飛!當著這麽多孩子你真好意思!趙平生,你管不管?”
趙平生夾在他倆中間,左右耳道拉起混響,翻著白眼看天花,心中默念——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宴會持續到將近十點,年輕人們還興致高昂,像羅家楠那號的臉皮厚的主,正摟著鑒證科喝得滿面通紅的黃智偉,倆人一起五音不全六音不準的跟點歌台上狼嚎《死了都要愛》。老人家們是有點熬不住了,但凡五十往上的都陸續離了席,賈迎春的手機也快被老婆大人打爆了,威脅說十點半不到家就親自來提溜他。
賈夫人鐵餅運動員出身,誰敢惹她啊?老賈同志起身向大家致謝加致歉,表示今天很開心,大家繼續,他先撤了。
羅家楠一看他要走,扯著煙嗓吼了一聲:“賈處!唱一首再走啊!”
“是啊,賈處!唱一首!”
越來越多的年輕警員跟著起哄,齊聲高喊“唱一首”。實話實說,賈迎春有點唱歌的底子,早些年下鄉的時候在宣傳隊挑過大梁,那扔鐵餅的媳婦就是他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給唱來的。推辭不過,賈迎春上了點歌台,眯眼看看點歌屏,讓羅家楠幫自己點了一首《東方之珠》。
今兒來的不乏九五後,好多人聽都沒聽過這首歌。不過聽到老賈那渾厚的嗓音一開腔,頓時掌聲四起。一首唱完,底下聽的意猶未盡,接著起哄讓他再來一個。賈迎春深感肺活量有點跟不上,招呼趙平生上台來替自己解圍。趙平生的嗓子曾經是出了名的好,隻不過自打受傷之後再沒在公眾場合展示過才藝,連羅家楠這樣算是重案組老人兒的都沒聽他唱過歌。
又是一陣難以推辭的起哄架秧子,趙平生皺眉笑著上台,對著點歌屏略略沉思片刻,點下一首《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趙政委金嗓一開,全場震驚。又聽他每個字兒都唱的那麽情深意重,其間飽含著濃烈卻又無法言說的愛意,竟是有人被感動的紅了眼眶。都知道他是唱給誰聽的,卻都很默契的沒有將視線聚焦到陳飛身上。一幫單身狗圍坐在桌旁,乖巧安靜的聽著老家夥啪啪撒狗糧。
然而沒等趙平生整首歌唱完,陳飛悄聲溜出了包間。歡送會上憶往昔,本就容易感慨萬千,再讓老趙同志當著那麽老些同事表衷腸,他有點扛不住了,躲去了隔壁的空包間裡。沒過一會兒,包間門被推開,燈光透進門縫,打在微微發抖的背上。回手帶上門,趙平生走到他身邊,弓身抱住默默傷感的老伴兒,哄小孩兒似的胡擼著對方的胳膊。
“別這樣,讓年輕人看了,該笑話你了。”輕吻業已斑白的鬢角,他輕聲笑歎:“對不起啊,要知道能給你感動哭了,我就唱《向天再借五百年》了。”
陳飛破涕而笑,不耐的敲了他一記,故作嫌棄:“黑山老妖啊你,還活特麽五百年。”
“嗯,反正肯定得比你活的長,可不能留你一個人再找後老伴兒。”
抬腳勾過把椅子,趙平生緊挨著他坐下,於黑暗之中將人整個擁進懷裡,閉眼晃悠著:“老陳啊,你看,過兩年咱倆也該退了,我琢磨著到時候弄輛房車,咱就一路開一路玩,把祖國的大好河山都轉遍了,好不好?”
“隨你,反正只要你身體扛得住,去哪都行。”
“我想去趟西藏,去你林師伯和他戰友待過的地方看看。”
懷裡的人一怔,隨後拖著鼻音問:“師父也給你講過林師伯的事?”
趙平生點點頭,凝思片刻感慨道:“我不認識他們,但是聽師父說的時候,就很想去拜祭他們了,他們無兒無女,但都為國家和人民奉獻了生命,我是覺著,總該有人記得他們……”
“是啊,總該有人記得他們,對了,得空得給家楠他們講講林師伯的故事。”閉眼默歎了口氣,陳飛無奈的笑笑:“可你那套老肺能上的去麽?海拔將近四千呢。”
“車慢慢開,一點點適應,應該沒問題,真上不去再下來,不強求。”嘴上謙虛,實則趙平生心說——我好著呢,等到了家,讓你好好面對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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