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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本著以身作則的精神,賈迎春一大早就跑來市局值班了。進單位先樓上樓下的串,給各部門的值班人員拜年。串到重案組辦公室,看到就只有陳飛和趙平生在,眉梢一挑:“呦呵,你倆昨兒都沒回去過三十兒啊?”
聽出他話裡有話,陳飛抖了抖手中的報紙,連眼皮都沒抬。趙平生沒他那麽膩味賈迎春,再說大過年的,別初一早晨起來就找不痛快,遂端起笑容:“嗨,人家都有家嘛,就剩我們倆這老光棍兒湊一搭子值班。”
——你倆湊雙筷子還差不多。
賈迎春一邊腹誹著,一邊回以客套的微笑:“辛苦了,哦對,過年好啊。”
“不辛苦不辛苦,為人民服務嘛。”趙平生沒比他真情實意多少,“過年好,過年好。”
“那成,你倆忙著,我去其他屋串串。”
斜楞了陳飛一眼,老賈同志背過手,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的調子,晃晃悠悠朝屋外踱去。等那跑調兒跑的北都找不著的哼唱遠去,陳飛甩手給報紙扔到桌上,端起保溫杯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葉,抿了一口問:“他美什麽呢?一大清早撿著錢啦?”
趙平生淡笑道:“這不頭春節收到消息,他閨女入選省隊了,還是專門培養奧運會選手的預備隊。”
陳飛不由詫異:“這麽牛逼?練什麽的?”
“女子摔跤。”
“就老賈那小體格子,他閨女還能練摔跤?”
趙平生站直身體,抬手在自己眉梢的位置比了比,“他閨女差不多有這麽高吧,”又橫著比劃了一下,“這麽寬。”
“……”
看趙平生這麽一比劃,陳飛直覺這丫頭定能為國爭光,又覺有些好笑,忍不住編排人家:“是他的麽?就老賈那穿鞋都到不了一米七的個兒,閨女能長這麽高?”
“隨她媽媽,老賈他媳婦是扔鐵餅的,比你還高一點兒。”
“……”
陳飛的表情僵了幾秒,突然間笑得鼻涕差點噴出來,跟椅子上前仰後合。趙平生不明白這有什麽可樂的,問:“你笑什麽呢?”
“噗哈哈哈哈哈——”一笑起來就停不住,陳飛被自己腦補出的畫面嗆得直咳嗽,“咳咳——哈哈哈——咳——嗯——不是你想象一下啊,就老賈那小個兒,跟他媳婦——哈哈哈哈哈哈——那他媽不得爬上爬下的啊!”
爬上爬下?趙平生反應了一下,意識他說的人家夫妻生活的事兒,不由皺眉笑著拍了他後背一把:“你這嘴就損吧,要讓老賈聽見了,不得跟你玩命啊!”
“當著他面我也敢說啊!”陳飛邊笑邊抹眼淚,使勁咽了口唾沫壓製笑意,“哎呦喂,笑死我了,誒你說這女的得有多不開眼呐,找這麽一男的,她拎老賈那不得跟拎小雞子一樣。”
拽出張抽紙遞給他擤鼻涕,趙平生客觀的評價道:“其實賈迎春這人挺有勇有謀的,九三年高嶼碼頭特大緝毒案,他在沒有任何近身支援的情況下,一個人對陣四名持槍毒販,拖了他們足足兩個半鍾頭最終成功抓捕,九七年平新煤礦礦難,他和武警一起下去救人,兩天兩夜啊,連他自己都差點給悶裡頭,零零年許何欣涉/黑/團夥案,是他指揮執行的收網任務,嫌疑人無一逃脫,零四年……”
說著,趙平生幽幽一歎:“哎……他就折在零四年那起爆/炸案上嘍……”
其實這些事兒陳飛都知道,橫豎一個系統的,尤其是在重大案件上立過功的都會通報表揚,犯了錯的也得通報批評。在賈迎春來局裡之前,他只在照片上見過對方,誇張點說,他有多少處分,人賈迎春就有多少嘉獎,光看照片上那個胸前掛滿獎章的英雄形象,倍覺莊嚴高大。等親眼見著真人,他都懷疑這哥們當初是怎麽被選拔進警隊的——小個兒,瘦巴巴的,婆婆媽媽唧唧歪歪,那雙三角眼一眯,壞主意滴溜溜亂轉,怎麽看怎麽不像個好人。
當然了,他看著也不太像好人。
“嗨,師父怎麽說的?爬的越高越容易栽跟頭啊。”無奈的歎出口氣,陳飛苦笑著搖搖頭,“有的人呐,他就沒那當官的命,有時候我就想啊,嗨,瞎特麽爭什麽爭,踏踏實實活到退休不比什麽強,你瞅瞅咱大廳那英烈牆上,都快掛滿了,不是累死的就是殉職的,啊對,你還差點上去。”
趙平生低頭笑笑:“我要真上去了,你真給我守墳啊?”
陳飛立刻挖了他一記眼刀,恨恨道:“閉嘴!大過年的,說什麽喪氣話,趕緊給我呸!”
“好好好,呸呸呸。”
趙平生作勢呸了兩聲,余光瞄見門口有人,回頭一看,居然又是賈迎春。眼瞅著對方眉頭皺起,一臉不爽的德行,趕緊解釋:“賈處,我沒隨地吐痰。”
賈迎春擺擺手,問:“昨兒晚上,你倆都在休息室睡的?”
下意識的看了眼面色有異的陳飛,趙平生謹慎的點了下頭。沒留下什麽作案痕跡吧?他琢磨著。掉下來的東西都歸攏好了,床單也鋪平了被子也迭了,那張床上看著沒躺過人一樣啊。
“我可沒在休息室抽煙啊!”陳飛不自在的擠出點動靜,“別想把燙出窟窿的枕套賴在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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