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有時說著說著忽然提到其他線索,別人看不出來,他可看得出來,那是花崇卡殼了。
冷靜可靠的花隊在隊員面前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即便卡殼也要優雅地遮掩過去。
但獨自面對他,花隊就“變了”,隔著電話,他還沒看出來,人就主動承認卡殼。
過於可愛了。
這卡殼的時間不長不短,恰到好處,不至於耽誤事,也緩解了方才理線索的緊張。花崇清清嗓子,“凶手很狡猾,避開了攝像頭,也未與施厘淼有過通訊聯系。但從以往的經驗看,完美犯罪基本不存在,他到過西羚市和齊束鎮,就一定有留下蛛絲馬跡。”
白苑鎮下了一場雨,零星的油菜花也已經凋謝了,花田綠油油一片,生機勃勃。
23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生命停在11歲的女孩被徹底遺忘,她的繼母甚至都不知道家裡曾經有她這個女兒。
但有人卻始終記得她,以及她的死亡。
花崇走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泥點子濺起,弄髒了他的褲腳。
這位執意復仇的人,或許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極為敏銳,並且偏執。若是有泥點子濺到他的衣褲上,他立即就會清洗乾淨。
他用貓砂做了乾花,會簡單的外科縫合,會以脊柱注射的方式對人進行麻醉,他知道施厘珍的洋娃娃失蹤了……
花崇頓住腳步,看向前方的車流。
在警方當年的記錄裡,施厘淼稱是施厘珍慫恿她去油菜花田,並主動帶上了洋娃娃。醫生趕到時,這個洋娃娃仍在施厘珍身邊。負責搶救施厘珍的老院長卻說,洋娃娃被醫護人員收起來了,很髒,打算清洗乾淨之後再交還給施厘珍的母親楊芳。不久,這個洋娃娃卻丟失了。
花崇視線漸漸變得銳利,施厘淼的屍體被縫合成了洋娃娃的樣子,說明凶手知道洋娃娃失蹤了,而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施齊家夫婦、警方、老院長等醫護人員。
可這些人裡無論是誰,在時隔23年後殺死施厘淼的可能性都極低。
凶手是怎麽知道洋娃娃失蹤了?凶手和以上三類人的關系是什麽?
花崇再一次來到施齊家家中,老人精神不濟,說話顛來倒去,“誰都喜歡珍珍,珍珍將來要當舞蹈演員的,小芳,你哪天不加班了,我們去給珍珍買舞鞋,再買一條紅裙子,她喜歡紅色……”
薑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老施,你在說什麽啊,你糊塗了吧?警察問你對珍珍小時候的玩伴有沒有印象!”
現下,薑華已經知道施家曾經發生過的事。這個樸實的老婦沒有怪罪施齊家,還是像往常一樣悉心照料他。
“誰都愛和珍珍一起玩。”施齊家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們全班,全班都是她的朋友……”
只是朋友根本做不到這一步,花崇歎了口氣,和薑華交待了幾句之後離開。
施齊家和薑華10年前搬來這裡,以前的老房子已經拆遷了。許小周帶著派出所的民警去施家當年的住處走訪,發現青壯年寥寥無幾,剩下的人幾乎不記得施厘珍。
花崇輾轉找到施厘珍的班主任,這位慈祥的老人倒是對施厘珍印象深刻。
“她會跳舞,跳得可好了,每次學校有什麽活動,她都會上台跳舞。”
“男孩女孩都喜歡她。她啊,性格很好的,同學有困難,她就會想辦法幫忙。別人感謝她,她還總說她是班委,這是她該做的。”
“對了,她參加過市裡的比賽,認識了其他學校的人,他們有時會來找她。”
花崇問:“您記得來找她的是誰嗎?”
班主任搖搖頭,“這我就不記得了,都是學跳舞的好孩子。”
說著,班主任雙眼清明了些,“對了,有個杵著拐杖的男孩子來過好幾次。我們小學管得嚴,雖然不存在什麽早戀不早戀的,但學校還是怕出事。那個男孩子來過幾次後,我還專門找過施厘珍,她說人家是她的好朋友,來找她是為了看她跳舞。”
花崇隱約感到這或許就是關鍵,但時間跨度太大,班主任早已記不得男孩子相貌上的特征,卻很肯定地說,男孩送了施厘珍一個洋娃娃。
“我們這樣簡直像大海撈針。”許小周說:“線索好像近了,很近了,但被線索牽著的那個人還是模糊不清。”
“施厘珍和其他學生不一樣的是,她除了同學,還有舞伴。”花崇拿著一盒灌裝咖啡,“她在舞蹈機構學跳舞,又曾經去上龍市參加比賽。”
喝了口咖啡,花崇又道:“但落實這些人的近況,確實比較困難。舞蹈機構不存在了,比賽的主辦方也不存在了。”
許小周道:“困難倒是不怕,但怕萬一方向錯了,做的就是無用功。”
花崇沉思許久,沒有讓許小周立即著手去查。
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個面目不清的男孩,男孩與施厘珍同齡,腿腳不便,每次來到學校,都希望施厘珍跳舞給他看,為了表達感謝,男孩還用自己省下來的零花錢,買了一個洋娃娃。
可這個洋娃娃,卻見證了施厘珍的死亡,並在施厘珍死亡後不久離奇消失了。
也許對他來說,施厘珍的舞蹈是幸運、理想一般的存在,施厘珍跳舞時,他感受到生命的躍動與意義。
一夜之間,舞步凋零。
這個男孩真如班主任所說,是施厘珍在舞蹈機構或者比賽裡認識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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