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了,我想到那一幕還是覺得不舒服。”教導主任說:“施厘淼的父母垮了,家裡居然是她一個小女孩在操持。她媽媽長期不回家,幾乎住在單位,她父親不去工作,就喝酒、打牌。我去的時候,她還在給她父親煮粥。”
花崇問:“那施厘淼是什麽時候回來上課?”
“具體時間記不清了,是她媽媽過世之前。”
“她的性格有什麽改變嗎?”
教導主任的眼睛亮了亮,“有的,她開始試著與同學接觸。我猜,是她突然經歷了這麽多,思想豁達了吧。”
花崇蹙眉。這不一定是豁達。
“前年他們那一屆搞同學會,她沒有回來。”教導主任終於擠出一個笑,“我聽說她念大學後就沒有回來過,在外面打拚自己的事業。挺好的,她也算是掙脫了原生家庭。”
說到這裡,教導主任眼神又暗淡下去,“可惜被人給害了,唉……”
花崇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出來時,體育課已經結束,但他再一次看到那扎著羊角辮的女孩。
女孩沒有和同學一起回教室上文化課,而是在教學樓背後的荒地上跳格子,腳邊放著一本書。
花崇走過去,站在離她約5米遠的地方。
她轉過來,眼神警惕又茫然。
“怎麽一個人在這裡玩?”花崇說。
他散發出的氣質隨時都在改變,面對嫌疑人時,面對被害人家屬時,面對普通人時,多年的刑警經歷讓他收放自如,收起那一身鋒芒時,他便格外招小動物和小孩子喜歡。
小孩的喜好最為直白,誰長得好看,他們便願意親近誰,俗稱“看臉”。
女孩的戒備心弱了幾分,“你是誰?”
花崇說:“我是警察。”
女孩問:“你來抓壞人嗎?”
花崇說:“我來保護小朋友。”
聞言,女孩竟是笑了笑。
花崇撿起地上的書,“是你的嗎?”
女孩點頭,伸手討要。
花崇正要遞給她,忽然發現這是一本講宇宙星辰的科普漫畫,側面還貼著圖書館的標簽,看來是女孩借閱的。
“好看嗎?”花崇問。
“好看的。”女孩翻了幾頁,走到一塊石頭邊,坐下看起來。
花崇跟過去,“恆星?”
女孩抬頭,用稚嫩的聲音問:“恆星過於明亮,掩蓋了其他星星的光芒,該怎麽辦?”
不等花崇作答,女孩哼了一聲,“讓恆星死掉就好了。”
充滿童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空中無雲,日光正好,薑華推著施齊家去家附近的公園曬太陽。
她是農村出來的,比施齊家小很多歲,但她不圖施齊家的房子和錢,只是想找個伴,一起搭夥過日子。
她和施齊家結婚也有10年了,幾乎沒聽施齊家說過女兒。她不愛八卦,施齊家不樂意說,她便不去問,本本分分守著這個家。
但那個警察出現之後,她突然變得很忐忑。這個家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老施怎麽突然說了很多她聽不懂的話?珍珍是誰?施厘淼突然被人殺了,會不會影響她的一雙兒女?
想著想著,她背上湧出冷汗,不禁懷疑這婚是不是結錯了。
曬了會兒太陽,施齊家清醒不少,聲音含糊地叫著薑華的名字。
“我在,我在。”薑華連忙道:“你醒啦?”
施齊家反應很慢,“警察,有警察……”
“你記得啊?警察今天來過了,你還說胡話呢!”薑華以哄小孩的語氣道。施厘淼遇害的事施齊家已經知道,但情緒起伏一直不怎麽大,當時薑華就覺得,施家父女之間確實沒什麽感情。
沒想到一聽警察來過了,施齊家突然激動起來,“在……哪……裡?”
“已經走了。”薑華按著他的胸口,給他順氣,“你啊,說了一串有的沒的,什麽油菜花,什麽危險。”
施齊家一下子不動了。
薑華嚇一跳,“老施,你怎麽了老施?”
“警察,警察聽到了嗎?”施齊家問。
“當然聽到了。”薑華越發不安,“老施,你到底想說什麽?還有,珍珍是誰?”
良久,施齊家看向對面的馬路,眼神很空,“我想見警察。”
花崇再一次出現在施齊家面前時,這位老人的神志又不怎麽清醒了。
但他似乎憋著一口氣,“我要懺悔。”
花崇已經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答案,“關於您的兩個女兒?”
施齊家瞳孔似乎縮了縮,“我知道,我一直就知道,我的大女兒是被小女兒害死的。”
薑華悚然,往後退時撞翻了桌子。
花崇冷靜道:“為什麽這麽說?”
施齊家卻像沒聽到一般,“但我包庇了她,我沒有揭發她……”
這話帶著濃烈的主觀情緒,當年警方能夠將施厘珍去世認定為事故,正是因為他殺證據不成立。
“珍珍很乖,絕對不會慫恿她去看油菜花。”仿佛不願意提到“施厘淼”三個字,施齊家一直用“她”來指代,“是她把珍珍引過去,她知道那裡有很多馬蜂,她要讓馬蜂害死我的珍珍!”
這一推斷早已在花崇腦中成型,但目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能夠支撐它。
花崇問:“您有證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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