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頓了頓,“如果他不是‘塵哀’的孩子,如果在初二的暑假,他沒有被黃偉帶走,他現在也許已經讓父親和妹妹過上幸福富裕的生活——他有這個能力。”
“顧允醉不是自願成為‘塵哀’的後代,也不是自願被黃偉帶走。”花崇和柳至秦對視片刻,語氣近乎冷酷,“我帶入柳至秦考慮,當年被帶到‘銀河’,得知父親不是親生父親,妹妹不是親生妹妹,很可能還目睹了他們的死亡後,顧允醉一定對‘銀河’,對這荒唐的一切痛恨至極。他甚至可能發過誓,要毀掉‘銀河’。”
柳至秦別開視線,眼中斜過一絲痛苦。
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理解顧允醉。
他們都是“塵哀”的孩子,生下她的女人用別人的命,很多條別人的命,換他像普通人一樣活著。
他捏緊的拳頭狠狠抵在桌上。
“不過當年,十多歲的顧允醉大概率還不知道人體改造的真相。”花崇繼續道:“他被安排和其他少年一起學習、訓練,他們中的一些人,後來負責‘銀河’的網絡入侵任務,毫無疑問,顧允醉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佼佼者都不能形容他……”
花崇思索了會兒,“他的天賦讓他過於突出,當年那些進行試驗的科學家,可能認為,他是一個成功的試驗品後代。所以他被特殊照顧,比其他少年有了更多權限,以及和更多‘銀河’高層接觸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他逐漸摸到了‘銀河’的核心秘密。”
柳至秦說:“也發現了‘銀河’的真相。”
即便說的是在腦中過了無數遍的推斷,但真正將它們說出來,花崇仍是感到一股寒冷。
這股寒冷令他在開著暖氣的辦公室裡生生打了個寒顫。
“他的能力讓他很快在‘銀河’伸出來的觸角,也就是網絡犯罪、人口販賣這條線上成為首腦,並且他還能夠支配別人,隱藏在顧厭楓身後。”花崇說:“他貌似是‘銀河’裡的強權者,但是他仍然沒有辦法向那個龐然大物復仇。能夠為他所用的是顧厭楓,我覺得顧厭楓是自願被他推了出來。”
“顧厭楓也是那場人體改造試驗的受害者。”柳至秦說:“他們可能在十幾歲時就在‘銀河’相遇了,彼此依靠,又彼此影響。”
花崇說:“顧允醉說,顧厭楓是他的情人,顧厭楓也說,他爬過顧允醉的床。在他倆的關系中,顧允醉是絕對強勢的一方,能夠完全支配顧厭楓。他們當年在‘銀河’發生了什麽,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顧允醉是怎麽發現柳至秦也是‘塵哀’的孩子,這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空氣似乎被一個看不見的袋子勒緊。
“從顧允醉發現柳至秦是他的‘同類’後,他就開始計劃。”花崇聲音發沉,努力按捺著情緒,“當時我們在鳳蘭時鎖定了他,但最終還是讓他逃了,他在影像中對柳至秦說,是因為柳至秦參與了年初對‘銀河’的圍剿,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井水犯了河水,所以他要復仇。”
“我本來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是現在我必須推翻他的解釋。”花崇說:“他這話是說給那些盯著他的人聽,蒙蔽那些隱藏在‘銀河’核心的人。根本不是井水犯了河水,是他主動挑起事端!”
花崇額角出汗,目光卻仍舊明亮,“‘銀河’早就退出我國,是人口販賣這條線上新的掌權人將觸角又探了回來。顧允醉在這裡尋求的不是市場,而是助力!”
柳至秦輕聲道:“安江市,康晴。”
花崇說:“對,上個案子裡的康晴。當時我覺得古怪,‘銀河’這麽大一個組織,怎麽會和況明做生意?現在能說通了,那只是顧允醉初期的試探。他要把在R國無法撲滅的火,引到我國來,要我們看到它,‘剿滅’它。”
程久城肺腑一震,“我們今年對‘銀河’的圍剿也在他的計劃之中,但我們和R國警方合作,砍掉的仍然是微不足道的觸角,還不夠,是嗎?”
“遠遠不夠,他要我們一步一步走向‘銀河’的核心。”花崇指尖微寒,“他要讓柳至秦成為他復仇的助手!”
半晌,程久城說:“顧允醉也不自由,他被‘銀河’背後的勢力所束縛,‘銀河’依附的必定是個極其龐大的體系。”
花崇點頭,“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有一些思路。”
“是軍隊。”柳至秦說:“再瘋狂的科學家,追求的也只是‘創造’這一過程,他們並不真正需要‘超級人類’,需要‘超級人類’,並且顧允醉根本無法掰倒的很可能是軍隊裡的涉密部隊。”
花崇說:“我認為一個龐大集團的可能性更高。‘銀河’背後如果有R國的軍隊背景,它不至於這麽遮遮掩掩,而且顧允醉顯然是在賭博,對手如果是R國的軍隊,他賭得過嗎?”
第162章 塵哀(12)
辦公室燈光明亮,柳至秦卻偏偏站在一抹光的陰影中,神色不明,像是要被後面濃重的夜色給吞沒了。
但花崇看著他,卻覺得他超乎尋常地沉穩冷靜,他正像他那台運行起來效率極高的筆記本,精密地處理著各種湧入大腦的信息。
顧允醉對柳至秦了解有多深呢?
他知道他想要利用的人,有一顆不可能被侵蝕的心嗎?
柳至秦說:“顧厭楓說的新試驗還是和人體有關,但上一條路沒有走通,他們必然選擇下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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