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明。”
聽見自己的名字,況明一瞬間僵住。
快遞員起了個大早,在別家收完包裹後來到二兄老鹵,一看時間,還差20分鍾才到9點。
院子裡靜悄悄的,看上去沒人。快遞員便去附近吃了碗餛飩,回來一看還是沒人,於是徑自朝打包間走去。
他在這家已經收了半年快遞,沒那麽拘束,想著進屋坐坐,結果打包間的門鎖著。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廚房的門好像沒關實,就走過去一推。
頓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湧了出來,他愣了下,往裡面一看,只見一個滿臉鮮血的人正坐在地上。
快遞員張著嘴,後退兩步,一屁股坐下。
特別行動隊從鳳蘭市離開這天,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那些潔白的粉末像是要洗清這座城市從夏天延續到冬天的血腥,把那些殘忍和傷痛都融化在冰冷的泥土裡。
而顧允醉仿佛也隨著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至秦鎖定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鳳蘭市,甚至不在境內。那天通訊突然中斷,他的影像在跳動的彩色線條與抽象的波紋中消失。柳至秦雖然追蹤到了他的大致位置,卻無法對他進行抓捕。
這段視頻被儲存下來,花崇翻來覆去看,從第一遍看時的驚訝,到後面難以自控的擔心,到勉強冷靜。
早在發現水上樂園的監控被一個非常厲害的高手修改過,再結合鳳蘭市是柳至秦家鄉這一點,他就懷疑有人衝著柳至秦而來。但那時線索不多,他考慮得更多的是復仇——神秘人曾經與身為頂級安全專家的柳至秦交過手,吃過虧,所以才設局將柳至秦引到鳳蘭市來。
可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雖然沒錯,但還是太淺了。神秘人顧允醉的確有復仇的目的,他自己也說了,是你先來招我,指的就是年初那場針對“銀河”的鋪網行動。
但復仇顯然不是顧允醉的唯一目的,鳳蘭市不僅是柳至秦的家鄉,也是顧允醉的家鄉。他在這裡做了這麽多,過程遊刃有余,甚至可以說將警方玩弄於股掌,和柳至秦做一場遊戲的目的似乎蓋過了復仇的目的。
不,也不單純是遊戲。
他是在用這些難度不同的遊戲,來親自測試並確認柳至秦目前的水平。
視頻還在播放,顧允醉說到“為了你,我把海山茶都丟出去了”,花崇從座位上站起來,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半垂著頭踱步。
兩人後面的對話,他已經能背下來,而顧允醉說話時的神情,也早就印刻在了他的大腦裡。
這一系列案子,真相幾乎都與他的推斷差不離,可直到顧允醉粉墨登場,他也沒有想到,給他們帶來巨大麻煩的神秘人居然是柳至秦年少時的友人。
而他還從這個友人手中接過了那個內涵豐富的玩偶。
一同去海山茶時,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顧允醉——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名字,只知道對方是海山茶的老板,外表出眾而氣質溫潤,不是二十來歲小年輕的那種英俊,而是帶著一種成熟穩重的氣場,讓人情不自禁就會多看兩眼。
柳至秦還因為他那多看的兩眼揶揄他來著,也沒有認出對方。
從視頻呈現的內容判斷,顧允醉其實早就知道柳至秦的近況,兩個昔日的同窗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一個是跨國犯罪組織的頭目,一個是懲凶緝惡的警察,用顧允醉的話來說,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犯罪者與警察,天生就互為對立面,怎麽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顧允醉不用刻意對付柳至秦,柳至秦卻有責任配合兩國特警的行動,將“銀河”一網打盡。
這看在顧允醉眼中,就是柳至秦主動招惹。而這次的遊戲是對柳至秦主動招惹的反擊。
花崇停下腳步,輕輕歎了口氣,多年來與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經驗讓他明白,這僅僅只是前奏,顧允醉的能力深不可測,少年時代就能與堪稱天才的柳至秦打個平手,甚至還略勝一籌,如今這副輕松的做派,更是讓人懷疑,他在網絡安全這一領域,是否已經沒有對手。
他的遊戲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歸結起來,他的一個核心要點是告訴柳至秦——你想起我來了嗎?我才是真正的“銀河”,我的組織並沒有被你們一網打盡,那個被你們24小時監控的不過是我的替身,我的情人。
想到這,花崇就無法不擔心。
毫無疑問,顧允醉是個犯罪天才,即便是他,也很難去揣摩顧允醉的心理。普通的犯罪者,犯罪是不得已而為之,不斷用錯誤去填補前一個錯誤。但對顧允醉這樣的人來說,犯罪或許只是一個好玩的遊戲。
柳至秦在面對顧允醉時一定會非常困難。
這倒不是說柳至秦在能力上不如顧允醉,而是正義與邪惡,光明與黑暗天生就是不對等的。
正義有時難以對抗邪惡,因為正義有太多顧忌,邪惡卻百無禁忌。
花崇捏了下眉心,忽然聽見門響了一聲,回頭,只見柳至秦站在門口。
視頻已經播放完畢,定格在最後那個抽象的畫面上。顧允醉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個是我的情人,一個是你的情人”。
柳至秦走進來,將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又在看這個。”
花崇握住鼠標,點了點視頻右上角的“×”。
過去一旦解決了案子的核心問題,特別行動隊就會盡早離開,但這次,因為顧允醉,特別行動隊已經在鳳蘭市留了一周,其間調查了海山茶的所有門店,也去顧允醉位於城西的住處勘查過,海山茶的員工無人知道他們老板的真實身份,而顧允醉在鳳蘭市使用過的電子設備也已經全部被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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