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密室俱樂部由於太簡陋,鎮上能夠理解密室文化的人很少,生意沒做多久就做不下去了,幾個合夥人夾著尾巴跑路,這一片再次變成少有人跡的荒地。
花崇打著電筒,走向那一棟棟低矮卻顯得鬼影幢幢的房子。
它們本來早就破敗不堪了,但是搞密室的將最邊上那一棟廢樓修葺一番,在外面刷上花裡胡哨的油漆,裡面也裝修過,讓它看上去和周圍的廠房不太一樣。
花崇踩在泥上,每一步都發出滋滋聲響。
他高度戒備,敏銳“聽”著周圍的情況。
狙擊手一項重要考核項目就是聽力,他的聽力向來出類拔萃。
現在風很輕,風從破舊的建築、雪地、死去的植物上刮過,和在活物上刮過,在狙擊手的聽覺裡是不一樣的。
活物會呼吸,呼吸本身就是一種容易被捕捉到的動作。
他側向左邊,心裡越發有數。
有人。
但這種地方本不該有人。
不該有人的地方有了人,這人很可能是在等他。
他繼續向前走,警惕地靠近密室俱樂部。
電筒的光芒下,俱樂部牆上的那些塗鴉醜陋且幼稚,像一群被封鎖在牆中,張牙舞爪的怪物。
他圍著俱樂部繞了一圈,回到門口時,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自己。他停下腳步,余光向後,後面的動靜立即停止。
這時風變得大了起來,在空蕩蕩的建築架子中穿梭而過,那聲音就像嘶啞的鬼哭狼嚎。
花崇在原地站了會兒,走進樓中,身形如同被黑暗吞噬。
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像貓一樣悄無聲息,但今晚他著實沒有必要這麽做。他以平常的步子在樓中走動,借著那細細的光柱觀察周遭。
布滿灰塵的地上扔著不少密室道具,人頭、斷肢、內髒,這些本該非常嚇人的東西做得如果太劣質,那就失去嚇人效果,只剩下滑稽了。
花崇踢開腳邊的一顆頭,那頭向前方的黑暗滾去,它似乎應該滾得更遠,卻在不該停下時停下了。
花崇極佳的聽力捕捉到這一點,立即向那暗如黑墨的地方看去。
腳步聲從那個方向傳來,是靴子,牛皮作戰靴。
須臾,一個頎長的影子出現,漸漸清晰。他穿著黑色的短皮衣,工裝褲扎在靴子裡,頭髮比上次見面時更短,幾乎只有貼著頭皮的一層。
花崇說:“又見面了,顧允醉。”
顧允醉臉上有一絲很淡的冷笑,“沒想到你會一個人來。”
花崇摘下手上的皮手套,“我也沒想到你親自等在這兒。”
“嗯?”顧允醉挑起眉,“沒想到我在這兒,那你是來見誰的?”
“你的下屬?”花崇不緊不慢道:“那些隨時會被你拋棄的‘工兵’?或者另一個聽你話的顧厭楓。誰都行,反正在你的位置上,有無數人心甘情願聽你驅使。”
顧允醉上前兩步,從黑暗裡徹底走了出來。
廢樓二樓有一條走廊,走廊一邊是一個個教室般大小的房間,一邊是橫排窗戶,很大,月光映在雪上,雪的微光又從窗戶照進廢樓。
花崇站的位置就在窗邊,顧允醉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他們的一側正是邢小偉被砸破頭的房間。
顧允醉盯著花崇,明明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他的眼神卻顯得漫不經心。
“我的位置?‘銀河’首腦嗎?”顧允醉笑道:“花崇隊長,你在恭維我。”
花崇輕哼一聲,“作為一個犯罪者,你的位置確實不低。”
顧允醉說:“那我自作主張,把這看做是來自一個警察的誇獎了。那麽花崇隊長,既然你那麽欣賞我,你願不願意像那些人一樣聽我驅使?”
花崇說:“‘銀河’是個教人白日發夢的地方嗎?”
顧允醉大笑,“開個玩笑而已,你太認真了。”
窗外開始飄雪,起初只是很輕的顆粒,轉眼就變成一團團如同棉絮一樣的東西。
“真奇怪。”顧允醉說:“你居然會一個人來。”
花崇說:“我應該帶上安岷?”
顧允醉說:“他竟然會讓你一個人來。你們吵架了嗎?”
“‘銀河’對別人的事這麽感興趣?”花崇說:“你一步步處心積慮給安岷留線索,從鳳蘭到安江,又到汛野鎮,這兒是顧厭楓的家鄉,這個廢樓是他殺人的地方,那下一條線索是什麽?”
顧允醉臉上的笑意就像根本不存在一般消失了,他平靜地看向花崇,“其實我等的是他。”
花崇輕松道:“那沒辦法,我是他隊長。”
說著,花崇點了點太陽穴,“當隊長的,腦子都更聰明。”
顧允醉嗤笑,“這倒不見得。如果你真的聰明,就不會明知道等待著你的不是什麽好事,還要獨自前來。”
花崇說:“警察奔赴的,有多少是好事?”
顧允醉眼神微微改變。
“警察奔赴的不都是你們這種犯罪分子的賭局嗎?”花崇說:“如果我這點意識都沒有,早就不用穿這身警服了。”
顧允醉道:“你倒是會說。”
花崇略抬起下巴,“顧允醉,你剛才撒謊了。”
“我?撒謊?”顧允醉眉間輕皺,“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等的人根本不是安岷。”花崇冷聲道:“你等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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