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花崇拿起筆,開始在記事本上寫畫,“凶手鎖定了況明,想要在一個適當的地方殺死況明。他最終選擇的是二兄老鹵的廚房,因為這裡一到了深夜,監控就會關閉,而二兄老鹵是況明自家的地盤,周圍環境較亂,方便他作案。”
筆在紙上發出唰唰唰的聲響,柳至秦看向紙,又看了看花崇。
“但怎麽將況明引到廚房來殺害,是凶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花崇說:“直接讓況明來,那等於暴露自己,如果不成功,那就完了。通過發信息、打電話等方式,會留下線索,警方早晚會查到,所以也不能采用。從這方面來說,他的反偵察意識不錯。”
柳至秦點點頭。
“其實更加重要的是,況明是個心思比較複雜的人,不管凶手采取什麽主動的方法,況明都會懷疑其中有詐。”花崇抬起頭,“只有讓況明‘主動’,後續行動才會順暢。”
柳至秦道:“讓一個商人主動行動,那就要動他的利益。蘇元盜竊冰櫃中的肉,看似唯利是圖,也許唯利是圖只是表象,他想通過唯利是圖,達到將況明引至廚房來的目的。他很了解況明,知道況明不會選擇打開監控,而是親自抓現場。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況明引了過來。作案之後,他先清理現場,再留下足跡,告訴警方自己盜竊冰櫃裡的肉。盜竊是事實,可以向買家求證。這麽一來,他就把自己摘出去了,從一個曾經出現在現場的、非常可疑的人,變成了一個‘僅僅’盜竊了肉的小偷。”
花崇說:“重大案件裡,受破案壓力、思維誤區影響,小偷小摸的人最容易被忽視。”
柳至秦眯縫著眼,“這次我們不能再忽視這樣一個人了。”
蘇元26歲,安江市轄內王孝村人,初中文化,父輩都是農民。5年前,他離開老家,來安江市打工,由於沒有學歷,只能做很底層的工作,諸如洗腳、上工地、在菜市場做搬運。
去年年底,二兄老鹵急招打包工人,他應聘通過,這份工作是他來安江市以來,做過的最輕松的工作。
——這些都是上次接受問詢時,他親口告訴警方的。
這幾天他和二兄老鹵的其他員工都處在警方的監控下,沒有異常舉動。
再次被帶到市局,蘇元顯得很茫然,“我,我已經認罪了,你們還要問我什麽?”
花崇觀察著這個清瘦的男人。
蘇元不高,只有1米73,在問詢室裡脫了外套,裡面穿一件薄薄的棕色毛衣,身板雖然被毛衣擋著,但看得出絕不強壯,偏於瘦弱。
這種身材,和他根據三名被害人的遇害情況作出的側寫相吻合。
“怎麽想到偷肉?”花崇隨便找了個問題切入,“在以前工作的地方,也做過這種事嗎?”
蘇元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以前從來沒有偷過!”
花崇問:“偷一次能賣多少?”
蘇元低下頭,“30來塊錢。”
花崇說:“況明一個月給你開的工資有3200,還管吃,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就為了30塊錢?”
“我就是一時糊塗,30塊錢也是錢啊,有錢誰不想賺?”蘇元輕聲道:“而且我也沒辦法,家裡窮,我爸又生病了,肺病,不治就等死,治的話得花很大一筆錢。我沒本事賺大錢,只能賺這種小偷小摸來的錢。”
花崇眼色逐漸變沉。
蘇元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按照他與柳至秦的判斷,蘇元嫌疑重大,可這一來二去聊下來,他看到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青年。
柳至秦現在正在調查蘇元的背景,蘇元是否與況明,以及另外兩起案子有關,還沒有一個定論。
若從此時的接觸出發,花崇已經有些懷疑昨晚的判斷了。
“我賣的那些錢,全都,全都拿出來了。”蘇元緊張道:“我都做了記錄的,我一分不少全還,還……”
說到這兒,蘇元忽然卡住了。況明已經遇害,他即便想還錢,又能還給誰呢?
“我還到店裡。”他說:“我這種情況會被判多久啊?我還想照顧我爸!”
柳至秦盯著顯示屏,片刻,拿起礦泉水喝了半瓶。
蘇元的背景比較簡單,和之前交待的沒有什麽出入。而最近半年的通訊、上網記錄並無異常,他的父親確實生病了,住在縣城的醫院裡,休息日他就坐長途汽車趕回去探望。
柳至秦握住雙手,抵在下巴,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蘇元有沒可能是被利用了?
利用也分為兩種,一是凶手與他有接觸,暗示他偷肉賣錢,二是凶手與他並無接觸,偷肉是他在缺錢的情況下自發采取的行動,後被凶手知曉,從而利用。
柳至秦想了會兒,給花崇發去一條信息,“試探一下他是不是被引導。”
花崇看一眼手機,又放回兜裡。
明亮的燈光下,蘇元已經一頭汗水。
“你怎麽想到偷肉?”花崇問。
蘇元愣了下。
花崇說:“從別人那裡聽到?”
蘇元用力搖頭,“因,因為……”
“嗯?”
“因為我小時候,家裡太窮了,我爸偷過肉去賣。”
這理由出乎花崇意料。
“我真的是一時走錯了路,我保證,今後我再也不乾這種事了!”蘇元捂著眼睛,肩膀抖動,“其實我都後悔了,但偷東西會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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