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徐喜出望外,趕緊下廚做飯。
梁海郡平靜地看著寧秋徐的背影,心裡毫無波動。這時,她注意到一道視線,轉身,才發現是梁一軍正看著自己。
梁一軍的眼神怯怯的,充滿警惕。
梁海郡皺起眉。
也許越小的孩子,越是保有動物的天性。而動物對於危險有種天生的敏銳。
梁海郡向梁一軍走過去,梁一軍步步後退。
寧秋徐在廚房喊:“海郡,來幫我一個忙。”
梁海郡停下腳步,輕輕道:“這就來。”
梁一軍還太小,有自己的食物。晚餐開始之前,梁海郡難得地喂梁一軍吃了回飯。看著她的笑容,梁一軍終於放松警惕,最後還衝她笑起來,由她抱回臥室睡覺。
最後的晚餐是燭光晚餐,寧秋徐歡喜於梁海郡的到來,認為梁海郡還是愛自己的。然而夜風從窗外灌進來,吹熄了一根蠟燭,光線忽然變得暗淡,寧秋徐的面容變得猙獰。
她仿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愕然地望著梁海郡,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海郡?海……”
話音未落,她就緊摳著脖子,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梁海郡偏過身子,視線穿過放滿豐盛菜肴的桌子,冷眼看著在地上掙扎的女人,直到她再不動彈。
她被毒死了。
趁著夜色,梁海郡將寧秋徐的屍體拖到密林深處,埋進深坑,然後返回別墅,清理好餐桌。做完這一切,她打開梁一軍的門,發現兒子還睡得很熟。
她來到露台上,打火,抽煙,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掙脫枷鎖是件如此容易的事,原來一腳踹開負擔這麽快樂。
然而笑著笑著,她模糊想起那些在南甫工業大學圖書館的日子,唇角逐漸僵硬,眼中的瘋狂被淚水取代。
寧秋徐是她最溫柔最善良的姐姐,可她卻親手將這個姐姐殺死了。
梁海郡緩緩跪在地上,掩面哭泣,低聲說著:“我沒有辦法,是你逼我……”
風越來越大,像一場漫長的嗚咽,她開始語無倫次。
“我會好好將一軍撫養大。我絕對不會害他。”
“你不要來找我,你就留在這裡。”
“你以前不是給山區的小孩捐過錢嗎?等我將來站穩了腳跟,我幫你建小學,幫你資助貧困學生。”
天亮之後,梁海郡將梁一軍帶回南甫市。梁一軍問過幾次“媽媽呢”,梁海郡都說,“我才是你的媽媽,那只是臨時照顧你的保姆,她做了壞事,所以媽媽將她趕回老家去了,今後媽媽親自照顧你。”
梁一軍顯得很失落,“她做了什麽壞事?”
梁海郡說:“她假裝是你的媽媽,妄想取代我,這還不是錯事嗎?”
小孩太容易被說服,梁一軍在跟隨梁海郡一段時間之後,逐漸忘掉了寧秋徐,也忘掉了那棟山裡的別墅。
只是無論如何,也許是潛意識作祟,他始終無法和梁海郡親昵起來。
梁海郡請人將山濘縣的別墅徹底清潔一番,把所有寧秋徐的物品都扔掉了,卻因為愧疚心,最終留下了寧秋徐珍藏的一屋子書,將它們鎖在三樓。
書是無害的,梁海郡想,就讓書在這裡陪著你吧。
此後數十年,掙脫枷鎖的梁海郡飛得越來越高,海郡集團已經成為一艘巨輪,不再需要她時刻坐鎮。她閑了下來,開始追逐那些她年輕時不曾追逐的東西,別墅一套接著一套買,環遊世界,收集槍支,著迷於傭兵的武力與野性,甚至親自參加了一回特訓。
她擰斷了一個死囚的脖子,那種將別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令她熱血沸騰。她需要這些野性的男人時刻提醒她,讓她保持狼性,也因為身上背負著血案,年紀漸長,她噩夢不斷,被想象中的“報應”所折磨,所以回國後不久,她授意成立海田安保,從境外招募來幾十名保鏢。
不過“報應”還是到來了。
兩年前,梁一軍在一場母慈子孝的家宴後,忽然提起小時候,說記得以前似乎和一個保姆在一棟別墅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她震驚不已,手上的筷子掉落在地。
梁一軍問:“那個保姆是誰,媽,您還記得嗎?”
她訝然道:“沒有什麽保姆。”
“是嗎?”梁一軍點點頭,“那也許是我記錯了。”
“他根本沒有記錯,他想起了以前的一切。”病房裡回蕩著梁海郡乾澀的聲音和自嘲,“他要為懷他生他的母親復仇,殺掉我這個和他有血脈聯系的母親,哈哈,哈哈哈!”
花崇問:“你一早就知道梁一軍做的事?”
“我不知道他給寧秋徐出過書,是你告訴我,我才知道。”梁海郡歎氣,“他是真的愛她啊。”
花崇沉默幾秒,“梁一軍聯系王志鳳的事你知道?”
“他失手殺死王志龍後,我就猜到有這麽一天。殺人會上癮。”梁海郡前言不搭後語,自顧自地說道:“他給我拉了一張網,還故意出現在我的生日宴會上,王志鳳這個傻子,還以為真能得到一筆錢。”
“他約我去山濘縣,我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嗎?”梁海郡笑起來,“他一個失敗的警察,憑什麽殺掉我?他鬥得過我嗎?”
花崇說:“所以你將他的網,變作了你自己的網。”
將計就計,反殺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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