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花崇看著高速公路筆直的車道,沒有出聲。
“我在想,這個同學真的存在嗎?”嶽越緊皺著眉頭,“余俊隻跟應飛提到過這個同學,我們得知這個同學,則是應飛轉述。余俊班上的同學已經排查完,沒有人符合。”
花崇說:“也許不是同班同學。”
嶽越點頭,“這倒是有可能。”
車又往前開了十多分鍾,花崇忽然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嶽越說:“啊?”
“我們最近的一條思路是,凶手就是當年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家屬,多年來,他一直希望那些傷害他的人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可是因為客觀原因,憑他一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花崇說:“他的精神和心理都出現了嚴重問題,以至於以殺人的方式,將警方拉入其中,讓警方來做他做不到的事。”
嶽越點頭,“對,我們去鑫城也是順著這個思路走。”
花崇說:“這個思路有邏輯上的漏洞嗎?”
嶽越道:“這……”
花崇將車窗放下來,夏天的夜風呼啦啦灌入。
這條思路最大的問題他與柳至秦已經討論過,那就是凶手利用“恨心殺手”的方式。
而現在,花崇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我帶入我自己想了一下。”嶽越道:“假如我曾經被侵犯,那時我還小,我的父母什麽都不懂,警察也毫無辦法。當我漸漸長大,我開始計劃復仇,我要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付出代價。我為這個目標努力了十多年,最後發現,我做不到。”
“就是這裡。”花崇說:“你會怎麽選擇?”
“我不可能向警察求助!”嶽越說:“第一,我已經見識過警方的無能為力,為什麽還要將希望放在警方身上?第二,假設我還願意相信警方,這麽多年下來,我肯定會去了解警方的辦案流程、司法現狀,這樣一來,我就會發現,即便我指著某個人告訴警方,那就是侵害我的人,但由於沒有證據,他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法律這條路我根本走不通!”
花崇沉聲說:“所以這條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他根本不是將警方拉入其中,假如真有這麽一個人,渴望為年幼的自己復仇,他不會寄希望於警察,他會選擇直接向加害者復仇。”
嶽越心臟咚咚直跳,“我們誤打誤撞發現了寰橋鎮的往事,而這並不是凶手想要我們知道的。嘶,那凶手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花崇閉上眼,看上去好像睡著了。
當所有能夠想到的可能都一個一個被排除,那麽剩下的必然是最駭人,最匪夷所思的動機。
車剛過了謙城收費站,天就下起雨。
謙城空氣中沙塵多,每次降雨之後,空氣質量就會好很多,所以本地人都盼著降雨,外地人卻不適應。
“唉,這怎麽下雨了?”嶽越將雨刮打開,“出來時沒覺得要下雨啊。花隊,你看看後座有雨傘嗎。”
花崇側過身子往後面掃了一眼,後座空蕩蕩。
“沒事。”花崇說:“下車就幾步路,跑回去得了。”
警車能開進市局,兩人又都覺得淋幾步雨沒關系,不至於讓同事送傘,所以都沒去群裡喊。
城裡因為下雨出了交通事故,堵得嚴重,花崇又開始思考線索,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柳至秦打來的。
花崇接起來,“小柳哥。”
“到哪了?”柳至秦那邊有些雜音,不像是在室內,仔細聽的話,能聽見細密的雨聲。
花崇往前看了看,“堵車,可能還有一刻鍾。怎麽了?”
“你和嶽越沒帶傘吧?”柳至秦說:“我接你們。”
花崇下意識直了直腰,笑道:“雨又不大,我們把車停在門口,幾步就邁過去了。”
“我都到門口了。”柳至秦說:“這淋雨的幾步,你們就省了。”
掛斷電話,花崇輕輕吸了口氣,唇邊不經意地捎上笑容。
“柳哥要來接我們啊?”嶽越說。
“嗯。”
“柳哥真是個好男人。”
“……”
一刻鍾後,“好男人”柳至秦撐著傘站在車門邊,花崇從車裡出來時,也就褲腳被濺了些雨水。
嶽越在車裡朝兩人喊:“柳哥,我的呢?”
柳至秦接到花崇就忘了車裡還有個嶽越,笑了聲,和花崇一起繞回去,將另一把傘遞給嶽越。
嶽越撐開傘時還在想,我怎麽就不配擁有撐傘服務呢?
各人都是奔波了一天,匯總信息之後已經快到凌晨,花崇讓大家趕緊回去睡覺,自己也和柳至秦回到市局宿舍。
以前有次出差,住的地方提供的吹風質量很差,自那之後柳至秦就在行李箱裡裝了一個自用的,體積不大,送風溫和,不傷頭髮。
花崇盤腿坐在床上昏昏欲睡,任柳至秦搓他的腦袋。
這會兒是他今天一天最放松的時候,不用觀察人,不用揣摩誰的想法,不用梳理那些盤根錯節的線索。
“睡著了?”柳至秦說。
“沒。”花崇聲音帶著些許的鼻音,“幹了沒?”
“還差一點兒。”
“哦,那再吹吹。”
很輕的笑聲從頭頂傳來,花崇此時雖然迷迷糊糊的,但還是聽見了。
“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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