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久了，倒也開始適應。楊小豆探出手去，握住一旁櫃子上的杯子。用慣了的東西，入手便覺得重量有異，不過楊小豆還是不死心地含住杯口，倒了倒。果然，滴水沒有。

　　好吧，似乎找到了路過客廳的借口。

　　楊小豆抬手打開臥室的頂燈，亮光閃得人眼睛直發酸，楊小豆很沒志氣地又給關了。向來就是很怕麻煩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是很容易就離麻煩越來越近。楊小豆抹黑打開臥室門，只見客廳陽台處的窗簾未被完全拉上，皎潔的月光灑了進來，倒是比臥室裡亮堂了許多。從楊小豆站著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沙發上一片黑影團縮著。楊小豆晃了晃手裡的杯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先走到了沙發邊。

　　到底是夜裡，就算有些許月光，總是沒有白日裡看東西清晰。沙發不夠寬敞，雲曉魚縮手縮腳地團睡著，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楊小豆揉了揉眼睛，再看，許是揉得重了，再看竟有些重影。

　　是……又虛化了麽？

　　實體時，總是尷尬，可是一旦覺得雲曉魚又變成了飄飄忽忽，不可觸摸的樣子，楊小豆又覺得心裡梗得很。這個鬼，不，這個人，好吧，這貨……究竟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怎樣的糾結感啊！楊小豆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死於這樣左右徘徊不定的糾結感引起的心肌梗塞。

　　所以，還是實體嗎？楊小豆伸出手去，慢慢地點在了雲曉魚的肩膀上。實實在在的觸感，讓人異常的安心，不自覺地，笑容就浮現，楊小豆滿意地縮回手。心中大安，於是更有閑心去看那熟睡的人。沙發的不夠寬敞，仿佛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睡眠。雲曉魚縮在沙發上，側躺著，睡得沉沉的，面容放松，呼吸均勻。許是覺察到剛才那輕輕的一點，睡夢中的雲曉魚，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然後……繼續睡。

　　你看，同樣是睡覺，有人心中介懷萬萬千，輾轉反側終難眠。有人就心無掛礙，睡得無比香甜。這叫人，如何平衡呢？

　　睡在沙發上，也比睡在我身邊好嗎？那個口口聲聲叫著我娘子，要和我再續前緣的人，這麽輕易就放棄了？自己因為這件事情介懷無比，始作俑者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楊小豆打著哈欠，默默再次伸手，點了一下雲曉魚靠著沙發內側的身子。就像是某種奇怪的裝置的開關，楊小豆每點一下，雲曉魚都會往外挪一點。眼見著這一點一點的，都快把雲曉魚弄醒了，楊小豆停了點呀點的手，猶豫了一下，轉到沙發正前方蹲下來，手探到沙發裡，輕輕一拉。

　　“口胡……疼……”楊小豆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沒能咬緊牙關。

　　“……”從沙發上滾下來的雲曉魚抬了抬頭，撥開了墊著自己腦袋的楊小豆的手，坐了起來，揉了揉撞到地板的膝蓋。

　　“你看你，還說我睡覺不老實，會從沙發上滾下來！”楊小豆邊各種搓揉為雲曉魚墊頭而差點被砸扁的手，邊義正言辭地教育道，“都說了沙發這麽窄不可以睡人！現在好了吧，摔了吧，要不是我正好出來倒水，你說不定會磕破頭的！”

　　“……”正悶頭揉膝蓋的雲曉魚，聽了楊小豆的話，抿了抿嘴唇，想要說什麽，抬頭望了一眼，卻又把話給咽了回去，繼續悶頭不語。

　　“好了，也別沮喪了，沙發這個東西，本來就不是用來睡覺的。”楊小豆頗有些心虛地站了起來，向還坐在地上的雲曉魚伸出手，“來，走吧。”

　　“嗯？”雲曉魚仰頭。

　　“難道你還想再從沙發上滾下來一次？我可不會整夜都在這裡看著你哦！”真是感謝沒開燈，楊小豆臉跟燒著了似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撒謊撒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誰會想那樣！雲曉魚沒理楊小豆伸過來的手，抬手撐著沙發自己爬了起來，拍拍灰。望了楊小豆一眼，也不多言語，便往臥室走了。

　　哼哼！楊小豆沉浸在旗開得勝的爽感裡，隻當雲曉魚異樣的沉默少語是因為她沒睡清醒，困困的緣故。要知道，人在睡到一半的時候，總是反應遲鈍啊~反應遲鈍~

　　等楊小豆去廚房倒了杯水，順便給雲曉魚也倒了一杯，端著回到房裡，只見那貨已經乖乖在床上了。莫名的，就有些得意~傲嬌什麽的，二貨什麽的，嫌棄什麽的，哼，還不是乖乖來一張床上睡了！這會兒的楊小豆，仿佛處於中二逆反期，雲曉魚想要靠近，她便畏懼遠離，可雲曉魚要遠離了，她又不樂意。這會兒，折騰一番，順了她的心意，心口的那氣順了，困意倒是來了。

　　“還是床上舒服吧……”心口的梗塞被去了，就爬上床的這麽會兒，楊小豆已經困得暈乎乎的了。口齒不清地丟下這麽句話，也等不到雲曉魚回應，楊小豆就蹭在枕頭上睡著了。

　　傻子也知道床比沙發舒服啊！雲曉魚翻了翻身，側對著睡熟了的楊小豆。可是，為什麽要在半夜做那麽多奇怪的事情，就為了讓我和你睡在一起嗎？這樣……真的是你說的，想要成為朋友，應該做的事情嗎？

　　溫柔體貼，偶爾呆萌，並不意味著雲曉魚是半點心事都沒有腦中空空的笨蛋。從人，到鬼，到可以片刻實體化的鬼，再到現在實體了整整一夜的鬼，雲曉魚的心事，恐怕要比楊小豆的那點兒小糾結，多上太多太多。楊小豆尚且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雲曉魚又怎麽可能，就這麽呼呼地睡去了。尤其是，還在這麽個不算寬敞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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