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線消失了。
沈眷眼睛裡明媚的光亮也隨著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顧樹歌不敢看她,連忙低下頭,她極力忽略那諸多遲疑和顧慮。
她這麽喜歡沈眷,早就想好的,只要能化出實體,就要追求沈眷,她甚至還想過,不管有沒有實體,她都要喜歡沈眷。
可現在呢,沈眷主動開口了,怎麽她卻不敢了。
“我開玩笑的。”沈眷說。
顧樹歌猛地抬頭,沈眷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像是泛起了水意,但仔細又沒有了,她神情自然,就像是剛剛真的只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說:“你是不是差點相信了?”
她說完,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沈眷慌了起來,她顧不得怨自己輕率,竟然直接就表白了,竭力讓自己看起來與尋常無異,掩飾住嗓音中的顫抖,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小歌,你不要多想,姐姐真的在跟你開玩笑。”
小歌還是沒反應,她會不會已經離開這間臥室了,她會不會已經走了。
沈眷站了起來。
接著,她感覺到手背被點了一下。
小歌還在。沈眷有點恍惚,又坐下來,她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慌不亂,不喜不悲,攤開手心,讓顧樹歌寫字。
帶著陰氣的冰涼,指尖在她手心劃過。
第一個字:“我”。
沈眷不敢動。
第二個字:“願”。
絕處逢生,起死回生,大概就是現在沈眷的感受,但她還是不敢動,靜靜地等下一個字。
下一個字:“意”。
落得很慢,卻帶著赤誠和認真。
顧樹歌想通了,她沒有身體,不能擁抱她,還有可能隨時會消失,跟世界永別。可她還是想和沈眷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很自私,於是不得不說服自己,沈眷都表白了,一定很喜歡她了,那不論她們有沒有在一起,她如果有一天消失了,沈眷不會因為沒有交往,就少難過一分。
這麽一想,竟然有些抵死纏綿的味道。
顧樹歌寫完了那三個字,沒有停下,她繼續寫:“我、也、喜、歡、你。”
寫完就很懊惱,五個字寫了一分多鍾,太煞風景了。
沈眷仿佛眼角都染上了緋紅,她等著顧樹歌寫完,唇角彎了彎,將頭轉開了一點,像是害怕顧樹歌看到她眼睛裡的羞澀和喜悅,緩緩地開了口:“嗯,你、你剛剛,怎麽不說話?”
顧樹歌就內疚起來,寫:“我是一隻鬼。”
一隻鬼,什麽都給不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沈眷不知怎麽,就安心了一些,笑著說:“真傻。”
她喜歡她,隻跟是不是她有關,和是人是鬼,有什麽關系呢。
顧樹歌也覺得自己傻,總是顧慮重重,如果她在沈眷問願不願意的時候,馬上就答應,現在應該會更開心吧。她總是把事情弄壞。
“嗯。”顧樹歌在沈眷的手心裡寫,又默默地在心裡說,我很喜歡你。
說了好幾遍,仿佛這樣就能彌補剛剛讓沈眷虛驚一場。
再接著,她們竟然就隻乾坐著了。
關系發生了變化,二人都有些不習慣。
好半天,還是沈眷看到快十一點了,才說:“我先睡了。”
顧樹歌連忙抓住說話的機會,寫:“一起睡。”
然後,就一起睡了。
大燈熄滅,留下床頭一盞小燈,小燈光線微弱,不會擾人睡眠。
顧樹歌躺在沈眷身邊。
沈眷蓋了被子。顧樹歌用不著被子,她不會冷,就平躺在床上,她和沈眷之間,隔了兩個顧樹歌那麽寬。
顧樹歌覺得很奇怪,她們應該是在一起了吧?互相說喜歡你,應該就是在一起了吧?
這麽一想,她又有些不安,會不會在一起是必須要說一句這個意思的話才算數的,比如“我們在一起吧”,“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之類的。單單互相表達喜歡,並不是交往的前提。
顧樹歌著急起來,責怪自己沒把話說明白,現在就不上不下了。
她轉頭看向沈眷,幽微的光亮下,她合著眼睛,輪廓柔和。顧樹歌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去年旅行,意外發現的湖泊。湖泊的水是天空的顏色,澄澈碧藍,毫無雜質,四周是茂密的草木,綠油油的,把湖泊包圍起來,於是整個湖,都顯得幽深、包容,莫名的帶著一股說不盡訴不完的溫柔。
她一到湖邊,就想到了沈眷,她想沈眷和這汪湖泊真像。
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顧樹歌心裡甜甜的,酸酸的,還有些微的疼。
正是因為沈眷那麽溫柔包容,才會要她的吧。她畢竟是一隻鬼,保證不了未來,給不了承諾,無法篤定一定會相守。
那沈眷是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她喜歡她什麽呢?
顧樹歌想得耳朵都紅了。
她抬起兩隻手,放到耳朵上捂起來,好用冰涼的手心給耳朵降降溫。
沈眷也沒有睡著,但她比顧樹歌要理智一些。明天四名嫌疑人還要登門,她得休息好,才能跟他們周旋,所以她應該睡了。
沈眷這麽想著,思緒卻轉了轉,小歌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是這半個月裡動的心嗎?
她一面想,漸漸地睡了過去。
顧樹歌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她睡前還在找臥室裡有沒有哥哥的痕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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