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了。
屁股直接穿了過去,身體就像是被嵌在了桌子裡。
顧樹歌停頓了一會兒,從長桌裡走出來,又嘗試了幾遍,都不能成功。
她想了想,乾脆屈腿,打算躺在地面上。後背接觸到地面,然後身體往下沉,半個身子都嵌到了地面裡。
顧樹歌:“……”
她把手從地裡拔出來,放到眼前看了看,並不算很透明,能看出一個完整的影像,但也不是一個實體。手心擋在眼前,就像擋著一層塗成肉色的塑料薄膜,視線可以透過手心看到後面的物品,只是不太清晰,只能看到大致一個輪廓。
她又曲了曲手指,沒什麽阻礙,關節和生前一樣靈活。
顧樹歌沒有從地上起來,她試探著再往下沉。身體沒有受到阻撓,先是腿,然後是身體,接著是頭,一個部位接一個部位沉到了地下。就像是游泳時潛到水裡一樣。不同的是,沒有感覺到什麽浮力。
顧樹歌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一直往下,黑暗越來越濃鬱。
會不會直接就沉到了地獄,然後被小鬼們捉住,投入輪回道裡?
顧樹歌不合時宜地想。
但她想的東西並沒有成真,黑暗像是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時間的概念總是會變得很模糊。顧樹歌看不到有什麽改變,就用雙腿往下一蹬,身體竟然開始往上飄。
最後,就像是影視劇作品中呈現的遁地術一樣,先是腦袋,接著是身體,然後是腿,身體部位,一部分接一部分地從地面鑽出來。
顧樹歌重新回到房子裡。房子裡依舊沒有開燈。
她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有人告訴她現在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她也一定會信的。剛剛經歷的所有事情太過離奇。
可惜事實是沒有人看得到她,也沒有人能跟她說話,她是真的死了。
顧樹歌又想起什麽。把手心攤開,朝上面吹了口氣。
沒有氣流的感覺。
所以她歎氣也好,呼吸也罷,都不是真的,只是像“躺”、“坐”一樣的形態而已,是她做人的時候,留下的人的姿勢和習慣。
為了證實這個想法,顧樹歌做了一個屏住呼吸的動作,然後靜立不動。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過了許久,顧樹歌緩緩地眨了下眼,恢復“呼吸”。她剛剛屏住呼吸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任何窒息,肺部也沒受到任何負擔。
她有些明白了。
她現在做的事情,都是生前留下的習慣,都不是真的,包括走路,恐怕也只是習慣,她完全可以飄著行動,就像在地底下時那樣。
她也有些理解為什麽可以坐在椅子上,沙發上,卻不能坐在桌子上了。因為椅子、沙發是坐具,工匠製作他們的時候,融入了意識,興許每一件東西都有類似於靈魂的存在。所以坐具她可以“坐”,沙發本來就有躺的作用,所以她也可以“躺”。
那麽她的慌亂,還有看到沈眷時的愧疚心痛,是不是也是假的,只是習慣而已?
這樣一想,心口的位置又傳來鈍鈍悶悶的疼,顧樹歌低頭,她抬手按到心口的位置,這回手沒有穿過身體。這是說明她的手無法穿過相同的物質,還是說她的心其實還在呢?
顧樹歌不明白。
她忍不住又做了一個人才有的動作,她歎了口氣。
第一回 做鬼,迷茫一些也是正常的。
沒有了繼續探索的心情,她回到客廳,依舊是用走的姿勢。
就著路燈微弱的光,她看到沈眷低頭看著手裡的什麽東西。
顧樹歌走近了,探過腦袋,發現沈眷看的是從她身上取下來的那枚符袋。她看得很入神,就像符袋中潛藏著什麽秘密。
顧樹歌不解。
這枚符袋是沈眷兩年前送給她的,她貼身攜帶有兩年了,最初的時候,經常拿下來看,還悄悄地打開過。符袋的口子沒有密封,要打開很容易,裡面放的是一枚佛像與一張符紙。符紙和常見的沒什麽兩樣,奇怪的是那枚佛像。
佛像不知道用了什麽材質,黑色的,像是玉,觸手生涼,十分溫潤,但仔細看又不是玉,像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礦材。佛像的樣式也很不尋常,常見的佛像都是慈眉善目,帶著一股慈悲的意味。但這枚佛像卻像是怒目金剛,不僅不慈悲,而且顯得凶神惡煞的。
顧樹歌也奇怪過,沈眷並不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為什麽會給她一個這樣的符袋,還要求她貼身帶著。但她信任沈眷信任慣了,沒想明白也就擱下了,沒去追根究底。
現在符袋回到了沈眷手中。
顧樹歌在她身前蹲下,也跟著看起這枚她貼身帶了兩年的符袋來。
還是原來的樣子,它的主人經歷了死亡,它還是乾乾淨淨的樣子,沒染上血汙,也沒沾上灰塵,黃色的布料有些粗糙,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超塵脫俗的意味。
“不應該。”
顧樹歌聽到三個字。
是沈眷說的。
顧樹歌抬頭,看到沈眷眼中融化在眼淚裡的痛苦與絕望。
什麽不應該?顧樹歌迷糊,猛然間,她腦海中一閃,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那段回憶浮現。她想起來了。那天,沈眷把這枚符袋交給她,對她說:“一定要貼身攜帶,包括睡覺的時候,也不能離身。”
她當時說:“這個是小孩子才帶來辟邪的,我才不要。”但是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接過來,妥帖地放進口袋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