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風很大,可以聽到穿過庭院帶來的呼嘯聲。只是風再大,都刮不到顧樹歌身上。她看了一會兒冬夜的庭院,就收回了腦袋,無聊地在房間裡轉了一會兒,她終於沒有聽沈眷的話,等她來叫她,而是自己出去。
沈眷在餐廳吃晚飯。飯菜是三個小時前做好的,早就涼了,沈眷把它們都加熱了一下,所以盤子裡的食物都冒著熱氣。
她剛坐下來,碗裡的米飯還是滿的,沒吃幾口。
顧樹歌在她對面坐下,雙手托著兩腮,靜靜地看她。
沈眷吃飯的樣子很好看,不算慢,但也沒有狼吞虎咽,是一種很自然速度,她做什麽事,都會給人一種很有條理的感覺,連生活裡的小事都逃不出這種條理感。
顧樹歌看她有條不紊的進餐,看了一會兒,竟然看餓了。
肚子非常配合地發出一聲“咕——”,顧樹歌小臉窘迫,捂住肚子,可憐巴巴看著低眉進餐的沈眷,說:“我好餓。”
沈眷毫無反應。
也是,她都叮囑她待在書房了,肯定不知道她就在她對面,不然她大概會說上一兩句話,以免她無聊的。
顧樹歌吃不到,於是只能默念“你已經是鬼了”來緩解這種饑餓。
這種念咒式的自愈辦法,大概只有在面對沈眷時才會失效。緩解饑餓還是可以的。但是她剛緩解好,看到那幾道賣相極佳的飯菜,饑餓又會卷土重來。於是她就隻好再緩解,然後再卷土重來,然後再緩解,陷入死循環。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沈眷要她在書房裡等,大概就是擔心她看得見吃不著會餓。
顧樹歌沮喪,默默地站起來,回到書房,心想,就應該聽姐姐的話。
沒多久,沈眷就回來了。她先關了有聲讀物,然後下令:“來。”
顧樹歌就跟了上去,沈眷走到門口,忽然笑了一下,回過頭來,問:“你有沒有偷偷去找我?”
顧樹歌要面子,嘴硬說:“沒有。”
沈眷問完那句話,就回過身,往客廳去了。顧樹歌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挪,走著走著,她的臉就後知後覺地滾燙起來,心裡想,姐姐笑起來真好看啊。
她頂著一張番茄臉,又不大敢看沈眷了,直到沈眷把那本從廣平寺帶回來的書拿出來。
顧樹歌臉上的紅暈刷的消退,她一下子就警惕起來,對那本書充滿敵意。
沈眷大概能猜到她的排斥,於是先跟她講了一段道理,以免她產生叛逆心理。
“這本書裡所有的辦法,我們都試了,只剩了這一種。我相信這本書,是因為它屬於一位高僧,符袋就是那位高僧給的。他去雲遊了,我已經派了人去找。”
難怪沈眷這麽相信這本書。顧樹歌是知道符袋的厲害的,既然它們同屬於一個主人,那這本書應該不至於全無是處。
顧樹歌語氣也緩和了,說:“那就等他回來。反正我不上你的身。”
這本書裡也描述了上身的害處,一具軀體只能容納一個人的靈魂,被上身後,身體必然有害,輕則虛弱數日,重則傷及身體中原有的魂魄。
不管是哪一種,顧樹歌都不想試,她不想為了自己,傷害沈眷。
“但是找了八天,派出去的人,沒有找到他的任何蹤跡。你肯定知道,這在現代社會意味著什麽。所以,我們繼續找,但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現代社會找人,當然不是像古人那樣,拿著一張畫像,到處張貼,憑著肉眼搜尋。憑借顧氏集團的影響力去找一個人,不說隨找隨到,但至少在八天時間裡,絕對不應該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顧樹歌還是不松口:“既然是高人,肯定沒那麽容易找到的。”
沈眷把流程又看一遍,開始準備需要的物品。顧樹歌說了好多遍不行,都沒用,她聽不到。於是她只能看著她忙碌。
沈眷很快就把該有的物品都備齊了,她稍稍平靜了一下,說:“要開始了。”
顧樹歌往後退出七八步,跑得遠遠的,以防這個儀式具有強製性,站得太近,會被控制魂體。
可是一站遠,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了。看沈眷的角度也跟平時緊跟在她身邊的感覺不一樣。
她看到沈眷獨自一人,一絲不苟地淨手,虔誠地焚香,默念經句。第一次念《本願經》她是對著經書讀的,後來她想會不會是對著經書讀,不夠誠心,於是就把經文都背了下來。
這種佛門經文,佶屈聱牙,連讀都很難讀通順,更不用說背了,厚厚的好幾本,沈眷兩個通宵沒合眼。
其實,用現代人的眼光,看這種像是封建迷信的佛教儀式,是有點可笑的。但沈眷做得很認真,一步一步,完全按照書上描述的來,半點錯都不敢出。
顧樹歌看到她將符紙點燃,默念著一段咒語,符紙燒完灰燼落到一杯水中。她驀然睜大了眼睛,看著沈眷把那杯水喝了下去。
根據書裡的解釋,這杯符水能讓人的身體元氣虛弱,好讓邊上等待的陰鬼趁虛而入。
顧樹歌頓時覺得她就是一隻張牙舞爪,等著侵佔姐姐身體的惡鬼。她連忙又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看到沈眷的身體竟然當真有了變化。在她的眼睛裡,沈眷的身體像是被虛化了,並且散發著一種吸引力。
在陰鬼顧樹歌的眼中,這具虛弱的身體顯得無比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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