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看著她走遠,才收回光,眼睛平視前方,開口說話。說的無非是相信法律,相信正義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只是在最後,加上了一句,她相信,精神病絕不是犯罪者們的“免死金牌”。
她沒有停留太久,也沒有給記者留下提問時間,大概十分鍾,車門就開了,顧樹歌一回頭,沈眷坐進了車裡。外面閃光燈不斷,記者們長槍短炮。
“沈女士,你對這一次精神鑒定的結果樂觀嗎?”
“你是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車門關上,這些聲音也被關在了外面。
司機緩緩踏下油門,車速緩慢地行駛出停車場,到空闊的馬路上,記者們不好再追了,才加快速度。
當天晚上,法院發布聲明,駁回祝羽精神鑒定的申請,理由是犯罪跡象,犯罪思路,與精神病患者病征相矛盾。
隨即權位刑法專家發表評論,用的正是沈眷說的那一句話,精神病絕不是犯罪者們的“免死金牌”。
各大社交平台高興得像是在過年。
這是正義和精神病犯罪之間的第一次勝利,而且是大獲全勝。
但快樂是屬於紅塵的,入了空門的徑雲大師可愁得連下輩子的頭髮都提前掉光了。
他在白龍寺裡,向四中和尚打聽鑰匙的去向。
這枚鑰匙原本是白龍寺歷代主持代代傳承的物件,也曾是寺裡的寶物,可時代變了,人人都開始唯物起來,連鬼神之說,都越來越沒有市場,那些鬼神用來修煉的秘籍當然也失去了價值。
鑰匙也漸漸不被重視,三十年前的那位主持過世得突然,沒來得及告訴接任者鑰匙藏在哪裡,而接任者也並不重視,竟也沒去找。
到現在,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著了。
徑雲借著高僧的名望,在白龍寺尋找鑰匙,他用了古籍中學來的尋物之法,但遍尋全寺,都沒找到。
他想起白龍寺在這三十年間曾翻修過一次,難道是那一次裡,藏在某個犄角旮旯裡的鑰匙被當成建築垃圾清理了?
要是這樣,那就棘手得很了。
徑雲答應了幫忙,對這件事非常上心,找了一夜沒有找到,天亮之後,他給沈眷打了個電話。
如果真的不在寺裡了,還得沈施主幫忙一起找。
第九十三章
顧樹歌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賴床的毛病。
都醒了好久了,她還是不肯起床,也不讓沈眷起來。
“我們再睡一會兒。”顧樹歌虛抱著被子,蜷成一團,“我好困,我要繼續睡。”
沈眷不知道別人家的鬼是不是也這樣假裝需要睡眠,但她們家的小鬼說困,那就一定是真的困。她沒有動,也沒有揭穿顧樹歌正悄悄地蹭過來,假裝能碰到,假裝能靠著她的肩,聲音有些沙啞:“那你再睡一會兒。”
顧樹歌得逞得彎了彎眉眼。
這時,手機就響了。
沈眷的手機響,一般都是意味著有事。
顧樹歌這會兒懂事了,沒等提醒,坐了起來,讓沈眷接電話,倒讓沈眷覺得懷裡一空。其實完全沒有碰到,也碰不到,怎麽會有懷裡一空的感覺。
沈眷無奈,甚至覺得跟小歌這樣長長久久地待下去,哪怕沒有實體,她恐怕都能自己想象實體來。
她想著,就看了顧樹歌一眼。
顧樹歌不知道她的想法,見她看她,也就回視,眼神軟軟乖乖的。
沈眷笑了笑,沒有說話,伸手去拿手機,拿過手機看了眼屏幕,是徑雲大師。
她接通了,那邊說了幾句話。顧樹歌就看到沈眷先是凝重,接著遲疑,而後有些怪異地問:“那鑰匙是什麽樣的?”
一個小時後,徑雲就到了顧家門外。
沈眷捧著一個木頭盒子,盒子是烏木做的,不大,也不重,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徑雲走過來,看了看顧樹歌和沈眷,算是征得了同意。
他把盒子打開,裡面躺著一把銅鑰匙。銅鑰匙長長的一把,不論是形狀還是色澤都充滿了古舊的氣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徑雲拿起來,就確定了:“是這把鑰匙。”鑰匙上有密密的符文,高僧們設下的法障,徑雲碰一下就知道了。
他把鑰匙放下了,狀似無奈道:“這麽要緊的東西,怎麽就落到施主手中了,白龍寺也沒發現?”
沈眷說:“是小歌發現的。”
這一段,顧樹歌當然不記得。她沒說出來,但神色間難免顯露出凝神回想的樣子。
沈眷看到了,就放緩了聲音,慢慢地說:“我們從主持那裡知道了白龍寺的藏經閣中也許會有能幫到小歌的秘籍,我就向白龍寺借用了五天藏經閣。”
她說完了起因,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白龍寺的藏經閣在一片竹林邊上,冬天有點冷,竹林裡都是雪,藏經閣的屋頂上也積了一層厚厚的雪,白色的一片。那幾天天氣很好,有太陽,陽光下的白雪,反光得刺眼。”
她這種描述方式,完全不是跟人敘述一件事的那種方式,倒像是試圖用語言把當時的事情,從景物到天氣方方面面,一絲不差地重現出來。
徑雲知道小鬼失憶,自然也明白了沈施主的用意,也就沒有插話。
而顧樹歌已經隨著沈眷的描述浸入到那一段的記憶裡。
一座三層的建築,佔地面積不小,外面看起來綠瓦青苔,白牆藤蔓,像是歷經千年歲月,進到裡面,滿眼的書架,檀香清心,書香幽靜,交融到一切。陽光從窗戶照入,照在小室正中的一張方桌上,桌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在陽光裡細細地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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