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母親害死了你的兒子？”湛藍的語氣是刻意的冷淡，心中卻五味翻騰。原來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撮合了自己的父母，讓自己來到這個世間。可是她該恨他麽……想到淳於宓，再想到莫琉黛，或許這個世界永遠是疼痛與溫暖並存著的吧，既然活了，就好好活下去吧。雖是如此，她仍想出言刺激，刺激這個為了顏面而犧牲女兒的老人。

　　“不，我怎麽會恨可依。我恨的，是我自己啊。如果不是我的決定，他們又怎麽會早早離我而去。”喬老爺子何嘗不知，痛苦著的湛藍想要往他傷口上撒鹽的想法。只是她不知道啊，這些年來，往事時時刻刻煎熬著他，不曾有半絲的放過啊。“在得知車禍的那一刻，我經不住兒女雙失的打擊，在刺激過度下中風了。真是諷刺啊，我連兒女的葬禮都沒能夠參加。之後的一年，我被喬家旁系的子侄送去國外療養。直到我遇到一個與喬家有舊的人，才恢復了健康。而那個時候，喬家的勢力已經被蘇萬山利用各種手段，接手了將近三分之一。還有那個苗靜和兩個孩子！真看不出蘇萬山是這樣的人，居然在和可依在一起之前，就在外面有了女人，生了孩子，還是苗家的人。哼，不過是個苗家旁系的女兒，居然敢……”喬老爺子說到憤恨處，卻已搜羅不出更多的詞匯，只能一拳敲打在桌面上泄憤。

　　湛藍若有所思地望著快要暴走的老人，於是這就是為什麽在那一年裡，喬家沒有一個人來過問自己的原因麽。是啊，外公中風，舅舅死了，其余的那些人，又怎麽會來招惹蘇家。

　　“喬老爺恢復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徹查當年的車禍，是真的意外還是人為的意外。”白醫師接下去說著，卻被湛藍突然升起的怒意給驚了一下，趕忙加快了講述的速度：“後來查明，那真的是一個意外。只是一個意外而已。”看著湛藍重新平靜下來的臉色，白醫師在心中抹了一把汗。

　　“要是真是那混蛋做的，我就算拚了老命也要殺了他！”喬老爺子顯然是恨極了蘇萬山。“我沒事了之後，就想著回來看你。當時蘇萬山的野心已經可以看得十分分明，所以，我本想暗地裡先與你見上一面。誰知道……”喬老爺子說著，面色漲紅，又開始上火了。

　　“我和莫琉黛被帶回宅子裡之後，那天后來闖進來的人是你？”湛藍猜測著記憶中自己昏迷前的那一瞥。

　　“是我。要不是那天我放倒了門口守著的人，莫琉黛那丫頭哪溜得進去。該死的，蘇萬山那個禽獸居然對自己的女兒下殺手！”喬老爺子想起那天自己覺察到不對，開始準備硬闖，莫琉黛便借機先進去了。等到自己解決完人進去之時，只看到莫琉黛捂著小腹倒在了地上，而自己的小孫女滿身是血地擋在她和蘇萬山之間。

　　湛藍皺眉，果然是有外力的關系，莫琉黛才能夠進來。“我暈倒之後呢？”

　　喬老爺子倒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你不是問過為什麽連蘇萬山和苗靜都願意和我們一起保守你被篡改記憶的事情麽？那是因為，你身上流著喬家的血啊。要知道，我們喬家的血脈，在關鍵的時刻爆發出來的潛力，絕對是其他四個世家所不敵的。”

　　湛藍掃了一眼開始激動起來的喬老爺子：“是麽，我可不覺得。我只知道現在的社會一梭子子彈過來，不管你有沒有潛力，都會完蛋吧。”

　　“……”喬老爺子被湛藍的話勝利地噎住了。

　　“繼續說。”湛藍看到自己成功地打擊了喬老爺子的囂張氣焰，便催促他繼續講下去。不管怎麽說，奪取家主還是要靠武功的，只是希望這血脈潛力一言，不是喬老爺子自大的臆想才好。

　　喬老爺和白醫師對望了一眼，白醫師便接著說了下去：“喬家的血脈的確是會在某些要緊的時刻爆發出比平時強上許多的力量。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在那天你擋在莫琉黛身前接下了那一鞭子之後，便進入了那種潛力爆發的狀態。所以在你重傷未愈並且只剩下半成武功的情況之下，居然還能夠攻擊到蘇萬山三次。”

　　湛藍細細想著，卻根本不記得這段事情：“為什麽我根本不記得？”

　　“這種狀態，並不好控制。弄得不好，倒有些像是走火入魔，很容易傷人一千自損八百。我想你那個時候一定很憤怒，所以可以算是一種失去了理智的本能攻擊吧。”喬老爺子對這方面比較有權威性。當年他可是親眼看著快要倒下的湛藍突然出手，連連擊到蘇萬山胸前三次才倒下。“那一次，你的恨意激發出來的潛力，的確讓蘇萬山對你多了許多顧忌。只是你畢竟是他的嫡女，礙於顏面他不能無緣無故殺了你。可是即便是失去武功的你，也讓他覺得是個潛在的威脅。而我，則是因為你那時候太過年幼，心中卻積攢了太多負面的東西，很容易便會走火入魔。所以我們本著不同的目的，商議了同一件事情，就是篡改你的記憶。動手的，便是治好我中風的那位舊識，她在修改你記憶的同時，也修複了你的身體，瞞著蘇萬山他們恢復了你的武功。但是之後，也因為你還是蘇家嫡女的關系，我不能名正言順地帶你走。而且以喬家當時的千瘡百孔來說，我沒有辦法和蘇萬山硬拚著帶走你。”

　　說到此時，當年的事情，也基本交代清楚了。湛藍在心中假設，假設自己當初的記憶沒有被修改，會是怎樣。應當是一直懷著恨意，想要變強，想要打敗蘇萬山，想要自由。而且，絕對不會有半絲隱忍的態度，更不要說向蘇萬山低頭了。那麽，兩人的矛盾一定會越來越深。而自己也定然不會有後來那輕松讀書，默默練功的歲月。不會在十六歲便用取巧的方法離開蘇家，得到自由。年幼的自己，背負著的仇恨，會在那宅子裡，一點一點吞噬著自己。那樣的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湛藍無法想象。但是至少，應當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