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嘉然捂住嘴巴,字不成句,震驚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冀瑤卸去力氣,靠在假山上不想說話了。
覃子姝討到甜頭後,喜滋滋地把墨鏡給羞紅臉的冀瑤戴上,然後轉身看向蔣嘉然:“我們怎麽了?這不很正常嗎。”
正常個屁!
蔣嘉然就差指著鼻子罵對方了。
她駭然地站在原地,表情空白一瞬之後,眼裡又泛起了淚花。
蔣嘉然此刻的心情大概類似於——親眼看著自己信奉的神明被某個乞丐拉下神壇,還主動親吻了對方。
蔣嘉然質問冀瑤:“姐姐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冀瑤別過視線裝死,心說我也不想啊,這不是家裡還有個破系統搗亂嗎。
蔣嘉然:“覃子姝她可是你養大的小孩啊,你們這樣……就沒有一點心理負擔嗎。”
冀瑤:“別說了。”
別說了,她也快炸了。
可惜蔣嘉然完全無法和冀瑤共情,她隻覺得離譜,她本以為她們二人只是久別重逢關系更好了一些,沒想到卻是這種唇齒相依的關系。
她三觀碎了一地。
所以說,自己到底和覃子姝爭什麽啊,明明自己爭的只是一份寵愛,怎麽到了覃子姝那裡就成了愛戀?
蔣嘉然一邊不可置信,一邊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還可以這樣?
蔣嘉然不僅沒有走掉,反而更上前一步,她無比認真地觀察著靠在假山上的冀瑤,試圖去理解她們二人之間這種荒謬的情感是如何產生的。
冀瑤歎息:“嘉然,我已經死了十年了,你如今也有了出息,不必執著於過去得不到的人或者事了,我在,你可能覺得是錦上添花,但我不在你身邊,也不會阻擋你好好生活……放下過往吧,就當我沒有複生過。”
“不是。”蔣嘉然歪頭,“姐姐,我還是想知道,你們倆怎麽會發展成這種關系的呢。”
在場的幾人都沒有再說話。
冀瑤也摘下了覃子姝為她戴上去的墨鏡……墨鏡下的眸光瀲灩如水,帶著說不出的溫情。
蔣嘉然看癡了,此刻的她試圖站在覃子姝的角度去看待冀瑤,心態發生改變的同時,也發現了一些方才沒有過的東西。
她的姐姐啊,當年長紅很久的一代視後,確實好看到能把清醒著的人弄醉,三庭五眼間是世上最好的比例,眉眼也皆是溫柔到了極致,無論任何人對著這樣一張臉,都不會感到一絲絲的排斥,此人好像是悲天憫人的女神像下了凡,所有世人都願意愛她,親近她,去傾聽她溫婉低柔的訴說。
蔣嘉然目光下移,又被對方英氣俊挺的鼻子吸引了視線,冀瑤的下半張臉與眉眼的風格大相徑庭,像是凌厲英氣的俠或仙,給人一種畏懼又尊敬的感覺。
世界上怎麽有這樣一種人,集溫柔和凌厲於一體,兩種感覺還絲毫不矛盾,在碰撞比較中悖生出了另一種氣質。
蔣嘉然腦海裡突然蹦出一種衝動——她也可以!
就像當年的覃子姝一樣,這樣觀察著觀察著,突然發覺到了冀瑤的美。
冀瑤去山區帶去了光,她們都是被光照拂到的孩子,本來對她只有仰望和尊崇,可是仰望得久了,久追不得,休息一下再抬頭去看時,感情便也變了。
在聖潔的神明面前,誰還沒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呢?
一場生離死別,粗暴地打碎了追逐和幻想,一場重逢,又讓不可及之人成為了新的可能。
多好的機會,她們年紀已經相仿,俯仰的視角和身份互換,可以伸出手去牽冀瑤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蔣嘉然喉頭微動,新的想法產生了。
“抱歉,嚇到你了。”冀瑤咳嗽一聲,解釋說,“覃子姝是我帶出來的孩子,我是要為她負責的,她現在狀態很不好,我不放心……只要能讓她高興,我做出點讓步也是可以的。”
蔣嘉然抓住重點:“所以只是因為‘責任’嗎,姐姐你不是真的喜歡她?”
覃子姝眸色一深,眉頭微蹙看向冀瑤——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也是冀瑤最真實的作為。
真相太殘忍,真話太戳心,所以冀瑤沒有開口。
蔣嘉然沒有得到答案,但心裡也猜得差不多了,她特此嘲諷覃子姝:“真差勁,只能用這種死纏爛打的手段留下姐姐。”
是。
事實如此。
覃子姝垂下視線——她循環無數次,都不能留下冀瑤。
可能因為太差勁了吧,若是把蔣嘉然換成自己,恐怕不會這樣的。
冀瑤那時候就很喜歡蔣嘉然這種乖乖女,自己的出現才是意外,如果蔣嘉然去留冀瑤,說不定一次就能成功。
“是啊。”覃子姝慘淡一笑,乾脆承認了,“只要她願意留下,我也可以不擇手段。”
冀瑤:“別說傻話。”
覃子姝沉默地站在她身邊,沒有再說些什麽。
冀瑤也愁啊,覃子姝太容易陷入情緒的桎梏了,可能因為一些錯誤的話,她就會記在心上,然後自責己身……這樣可一點都不好,搞不好會加重病情。
覃子姝不再是小時候翻牆又燒山的野丫頭了,她多了很多心事,逃離不開,想去遮掩反而欲蓋彌彰。
冀瑤站在她身邊,甚至覺得對方周身自帶了一層低迷的黑白濾鏡,讓那塊區域失去了鮮活的色彩,悲傷濃稠如熏香,散也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