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宛額頭的傷倉促處理過，她看起來氣色很差勁，早上鄒倩送的飯她吃了幾口就去吐掉，她實在沒心情正常進食。

　　關上車門鄒倩還不習慣方念妍身份的轉變。

　　“方..”鄒倩咽回後面兩個字，她乾巴巴改口道：“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余音宛更合適？”

　　“有區別嗎？”余音宛扯扯嘴角，她眼神黯淡輕聲說：“方念妍還是余音宛都沒有保護好白璃。”

　　她深知白璃沒有看起來那般強大，白璃很脆弱，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一直沒有放下音妍死亡，後又經歷余伍發生意外。

　　要命的是，意外不是意外，那是白易遠一手造成。

　　現在殺死余伍的真凶一命抵一命，余音宛開心不起來。

　　正如白璃所說白易遠才18歲，他人生剛剛開始就結束了。

　　縱使他有錯，他活著可以贖罪，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白璃喜歡你，我還不理解，她心裡明明有人，為了那個人她寧願忍受孤單潔身自好。”鄒倩打開車窗點燃一根煙，她夾著煙陷入回憶，難免笑笑道：“原來你就是她放在心裡的人，她只會對同一個人心動。”

　　專情，仗義，穩重，鄒倩漸漸理解表弟為什麽會死心塌地跟著白璃。

　　她的人格魅力勝似剛柔並濟的外表。

　　只可惜命不好，生在被壓迫的白家，做的是被人唾罵的收債工作，她看似習慣死亡，其實9年過去，她才是最害怕聽聞死亡的女人。

　　余音宛坐在後排低著頭沒有說話，白易遠死後，她的愧疚不比白璃少。

　　鄒倩聽她不吱聲，歎了口氣把煙扔了，她說：“白璃能和愛的人在一起，我真心替她高興，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你必須振作起來陪她度過這段時間。”

　　“白易遠死因是心臟破裂，正常人幾分鍾內會失去意識，他在生命最後拿出白璃的手機再開機，他一定很愛白璃。”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我想這對白璃來說是唯一的欣慰了。”多虧白璃手機開機，鄒倩才能找到她。

　　鄒倩無法感同身受，一個剛斷了肋骨又中刀的瘦弱少年，究竟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強忍劇痛打開姐姐的手機。

　　余音宛沒有懷疑白易遠對白璃勝似尋常親情的愛，她指甲攥在掌心，指尖用力到發白說：“不...白璃要的是他平安活著。”

　　“那他屍體怎麽辦？”人死不能複生，鄒倩犯難道：“要不要讓白璃見他最後一面？”

　　“分城那邊老四說了嗎？”余音宛睫羽微顫，比起白璃，白媽媽也是一道攻不破的難關。

　　“他不敢說。”鄒倩給表弟打過幾個電話，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在電話中哭得稀裡嘩啦，他不敢告訴白肅和白媽媽，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大哭。

　　白易遠和唐志德的死，老四認為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待在車上余音宛坐立不安，她擔心白璃，白璃現在情緒不穩定，她必須替白璃撐起白家這場災難。

　　余音宛閉上眼冷靜道：“我和你沒有資格處理白易遠的屍體，白璃醒來後我會詢問她的意見，她是白家現任家主，上有父母下有一幫兄弟，她不能為了白易遠一蹶不振，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一些，麻煩你安排我們先回雨市，我收拾好東西再帶她回分城給白家一個交代。”

　　分城必須回去了。余音宛下定決心。

　　她費盡心思逃離四年，為了尋找神婆後人來到雨市定居，她擁有燦星不再寄人籬下，她當然愛白璃，但余音宛必須要安排好雨市的事再走。

　　她會陪著白璃一起，直到白璃熬過這一劫。

　　...

　　以前的畫面和現實交叉在白璃腦海中播放。

　　她很少去表達弟弟成長的喜悅。

　　年初弟弟18歲生日，他們剛好在外地工作，找了家酒吧簡單舉辦白易遠的生日宴會，兄弟們把蛋糕抹在少年臉上，嘲笑他皮膚比女人還白，少年完全不生氣，嬉笑說是姐姐養得好。

　　他滿心滿眼都是白璃。

　　白璃坐在沙發上縱容他們胡鬧鬥嘴，突然弟弟手指沾了奶油走過來蹭到她鼻尖，他揚起燦爛天真的笑臉說：“姐，謝謝你把你養大，我終於成年了！”

　　白璃抽了一張紙擦掉鼻尖的奶油又給他擦臉。

　　“去玩吧。”白璃沒有說出她對弟弟的生日祝福，她心裡希望少年未來平安風順，不需要大富大貴，找個相愛的人廝守一生就好。

　　天塌了有她這個姐姐替他扛。

　　她推了一下弟弟的胳膊讓他去找兄弟們。

　　少年回過頭，再次轉身胸口插了一把刀子，他哭著請求白璃別丟下他。

　　...

　　醒來後眼角涼涼的，白璃擦掉眼淚。

　　平安兩個字，11個筆畫成了白璃無法傳達的奢望，她憋住酸脹的眼皮看向旁邊趴著的余音宛。

　　余音宛面朝她睡著了，她額頭駭人的傷口很深，白璃抬起手放在她額前。

　　不等白璃有下一步動作，余音宛馬上睜開眼，白璃這才看見她和余音宛的手腕用一根紅繩綁在一起。

　　“姐姐...”白璃小心將手指放在她傷口旁邊，她緊盯那處猩紅，眼含晶瑩輕聲問：“疼嗎？”

　　一定很疼吧...

　　女人雙手握住她的手，心疼白璃憔悴虛弱的模樣，她搖了搖頭溫柔道：“我沒事，你渴嗎？餓嗎？我讓醫生過來一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