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先生耍酒瘋呢?”翠臠沒見過這模樣的沈妉心,心頭有些發怵,捂嘴輕聲對曲兮兮道。
誰知,曲兮兮竟聽的有些癡迷,不由得跟著念道:“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好詞……”曲兮兮心悸時便會不由自主的喚沈妉心為先生,“先生的詞,講的是何人?”
“嗯?”沈妉心面頰泛紅,醉眼朦朧的望過來,嘴角彎彎,“講的是一個……故人。”
“故人?”曲兮兮有樣學樣,一手搭在欄杆上,頭枕在胳膊上,看著眸子明亮如星辰的沈妉心。
沈妉心仍是那身女裝,酒暈似抹上了胭脂,在春月下格外生出幾分妖嬈之色。她仰頭喝了口酒,酒水從嘴角溢出,沾染了衣襟,她笑的似醉非醉,伸出一根青蔥細指在曲兮兮面前晃了晃,道:“你莫猜,猜出來了也莫說,說了就沒意思了。”
曲兮兮心頭小鹿在撞,面色卻是平靜,又問道:“那人可是先生喜歡的人?”
沈妉心摸了摸下巴,嘖嘖兩聲道:“算不得。”小家碧玉是生的惹人憐,可畢竟是個小姑娘家家的,沈妉心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雖然在這裡人看著年輕了不少,可也不至於老牛吃嫩草。更何況,她幫宋明月純粹屬於陰差陽錯的意外,也算是妙不可言的緣分。沒料到的是,這一幫就騎虎難下了而已。
算不得喜歡,卻又為那小丫頭拚死拚活……
沈妉心遊神了一瞬酒便醒了不少,她支起身給對面癱軟的曲兮兮斟了一杯酒,舉杯道:“本先生還是更喜歡兮兒這樣的美人兒,不但人長的美,心更美。若是沒有兮兒,也不會有今日的沈妉心,在下敬姑娘一杯,大恩不言謝!幹了!”
曲兮兮端起酒杯,白皙的脖頸一仰,杯酒入喉,瀟灑自如。
“好!”沈妉心眸子一亮,這是小家碧玉所不能為的,可眼前這個女子舉手投足間便渾然天成,淋漓盡致。
曲兮兮美目流盼,笑道:“先生若是想謝,奴家倒是可以給先生一個機會。”
“你說。”
“再為奴家畫一幅。”曲兮兮沒見過那幅鬧的滿城風雨的公主出嫁圖,可聽了一夜嫖客們的言談,早已心癢難耐。
沈妉心大手一揮,豪氣道:“莫說一幅,只要是兮兒開口,十幅百幅都不在話下!”
曲兮兮心頭一震,笑顏勾魂,“不,奴家只要一幅。”
沈妉心微微一愣,旋即莞爾一笑:“好,隻這一幅,我便要讓你流芳百世。”
曲兮兮舉杯,百轉柔情:“那奴家可得敬先生一杯。”
婢女翠臠見二人喝的盡興,搬了張小茶幾來,擺上幾個小菜便自覺退避到了一尺之外候著。沈妉心剛夾了塊肉兒塞進嘴裡,就聽曲兮兮道:“先生方才的詞裡說的可不止一人,是不是?”
沈妉心咽下口酒,嘖了一聲:“還是我兮兒聰明!不過那幾句詞也是為了應景兒瞎嚷嚷的,說的是誰也好,不是誰也罷。”
“那先生可知為何偏偏是八公主下嫁了褚家?”曲兮兮笑意深長。
沈妉心猛搖頭,好奇道:“為何?”
“聽聞貴妃娘娘的娘家與蕭宰執祖上有親,入了宮之後也算沾親帶故的,只不過兩家人極少往來,朝中人大都不知罷了。”曲兮兮見沈妉心死死盯過來,也不閃躲。
“你從蕭道儒那聽來的?”沈妉心問道,見曲兮兮但笑不語,又道:“這傻小子還真是什麽都與你講,可見他對你有多癡情。”
聞言,曲兮兮坐直了身子,淡笑道:“奴家在先生眼裡便那麽不守信嗎?”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沈妉心趕忙撇清,“這好歹也算是一件秘聞,叫有心人知曉了,還不得給人說三道四的背後戳脊梁骨啊。”
“蕭公子是個正人君子,可沒先生這般滑頭。”曲兮兮嗔怪道。
沈妉心嘴角揚起一抹奸笑,陰陽怪氣道:“是是是,誰叫人家一表人才又是個才高八鬥的書呆子呢。”
要換做小家碧玉早撲上來一通亂錘,可曲兮兮不愧是素養極好的窯樓花魁,隻淡雅一笑眉眼間油然而生的妖媚便叫沈妉心悻悻閉了嘴,否則再送來幾眼秋波怕是難以承受美人恩。
酒足飯飽後,沈妉心起身告辭。曲兮兮幾番欲言又止,最終仍是問道:“先生還要回宮中去嗎?”
這種把酒言歡,不顧昨日明夕的日子不知何時能再有。沈妉心看得出曲兮兮的不舍,她抬手拂過曲兮兮額前垂落的一縷青絲,柔聲道:“回了也忘不了你。”
曲兮兮一愣,不知為何竟忘卻了羞意,定定的目送沈妉心出樓。
翌日一早,沈妉心便起身梳妝打扮,描了眉畫了眼,撲了胭脂抹了淡唇。因為窮,買不起銅鏡,隻得對著院裡的水缸一通猛照。待到她滿意時,已日上三竿,正是登門拜訪的好時辰。
公主府的老執事一幅恭候多時的模樣,沈妉心幾乎沒費勁兒就被請進了公主府。見著精氣神兒十足的八公主殿下時,沈妉心忍不住腹非心謗,看來那身強體壯的褚家世子功夫不到家啊?不然這公主殿下怎恁的有精神?但凡多戰了幾個回合不到晌午能下的來床?該不會那個可憐蟲在床下睡了一夜吧?
被沈妉心評為外強中乾的八公主殿下挽起了婦人髻,一張鵝蛋臉更加光彩奪目。只是仍板著個臉,言辭也一點兒不近人情:“在本公主面前還不脫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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