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謙沉吟半晌,而後道:“大家所薦何人?”
“戶部尚書左丘明左大人。”蔡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良臣難覓,自古君臣磨礪多坎坷,陛下莫要因小失大。”
趙宗謙淡然一笑,“皆道忠言逆耳,滿朝文武,惟有大家一言深得朕心。”
蔡尋不合時宜的鼻孔出氣,“陛下莫要再捧殺老臣了,一日不立儲一日這宮中便不得安寧,若是為時過早陛下好歹也與老臣通個氣兒不是?”
趙宗謙眸子一冷,不輕不重的拍了下桌,溫怒道:“朕打下這江山,不是為了讓這些大臣們日後對朕指手畫腳!”
蔡尋擺了擺手,“陛下息怒,息怒。大臣們只不過是遵循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倘若哪一日北晉發難,陛下親征,這宮中無人做主,叫這些大臣們如何安心治國?人心便是如此,總要留有余地,才可生出希翼。”
“親征?朕有幾個好兒子,為何要親征?”趙宗謙冷笑不止。
蔡尋撇了趙宗謙一眼,已心知多說無益,便附和了兩句告退而去。翌日,左丘明提前釋放,從大理寺卿陳孤月手中接手了九皇子溺斃一案。群龍無首的左黨再次找到了主心骨,永和宮的熱鬧宛如曇花一現。
赫連完顏前腳剛從龍馬寺離去,八戒和尚便秘密入了宮。在太養殿,趙宗謙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安德海,八戒和尚足足呆了兩個時辰才離去,所知之人不過二三。回龍馬寺,八戒和尚的大光頭上多了兩個戒疤。
聽聞赫連完顏要回宮,沈妉心依依不舍的離開了祥瑞殿,一路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回了青墨院。蔡尋邋裡邋遢的坐在正廳石階下喝酒,高突的顴骨少有的染上了兩朵紅花。春鬧說蔡大家從太養殿回來就一直坐在那喝酒,喝完了兩酒葫蘆。沈妉心轉頭去堂前做了四個下酒菜,把一直藏在柴火堆後頭百花釀搬了出來,拉著醉眼朦朧的蔡尋去了小庭院。
蔡尋指著沈妉心的鼻尖兒,笑罵道:“小王八蛋,就屬你機靈,又想來套為師的話兒。”
沈妉心愣了愣,平日裡總是藏著掖著的老蔡頭兒看來真是喝高了,否則怎能說出這番話來?她端著酒杯在蔡尋鼻子底下晃蕩,“聞聞,您最愛的百花釀。”
蔡尋擺手搖頭,“不喝。”
沈妉心放下酒杯,將小蔥拌豆腐放在蔡尋面前,“您最愛的豆腐。”
蔡尋仍是擺手搖頭,“不吃。”
沈妉心皺了眉頭,不悅道:“陛下給您出什麽難題了?怎叫您愁成這幅模樣。”
“與陛下無乾。”蔡尋搖頭擺腦,說著就要直挺挺的倒下去,所幸沈妉心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
蔡尋順勢瞧見了飛榭亭下的花圃,角落上有一小塊禿地,他喃喃自語:“每每為時已晚,才悔不當初,人心如何才能參透……”
沈妉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想起當時蔡尋說的話來,瞬時明白了蔡尋言下之意。那甘星草是蔡尋有意培育的,讓她在皇后誕辰時呈獻亦是有意為之,為的就是薑太公釣魚,釣出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可沒成想,趙氶的死竟如此撲朔迷離。
“師父,今日陛下召了龍馬寺的八戒和尚秘密入宮。”沈妉心忐忑不安的道。
蔡尋登時睜大了雙眼,格外清明,他坐直了身子,沉吟了半晌才問道:“你如何知曉?”
沈妉心躊躇了片刻,道:“今日呂布英路過延平門時,湊巧瞧見了。誒師父,您說陛下他為何要見八戒和尚?這八戒和尚不是與皇后娘娘來往的勤嗎?”
蔡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白甜薄玉杯,良久才嘶啞著聲道:“君王求長生,江山無社稷啊!”
“師父您在說甚?”沈妉心一頭霧水。
蔡尋緩緩轉頭,目光穿過沈妉心望向那一片璀璨星河,嘴角噙笑:“陛下根本無意禪讓。”
沈妉心如遭五雷轟頂,思緒大亂,待蔡尋一壺酒飲盡,她才緩過神來,顫聲問道:“師父您是說,陛下今日召見八戒和尚是為尋長生之道?”
蔡尋冷笑不語,沈妉心趕忙飲下一杯酒壓驚,胸口突突直跳。倘若真的如此,那豈不是天要亡南晉!?那宋明月豈不離脫離苦海不遠了?念及此,沈妉心忍不住嘴角上揚。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皆落入了蔡尋的眼中。
第125章
自古以來以證長生之道的人不在少數,手掌天下皇權的君王比平頭百姓更加走火入魔。那日趙宗謙來青墨院,沈妉心不過僥幸之心拋磚引玉,沒成想竟成了□□。
“大家當真這麽說?”宋明月的眸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沈妉心雙手環胸,倚在桌沿邊,皺了皺眉頭道:“這麽與你說吧,君王三宮六院並非多情或純屬貪戀美色,更多的是為了開枝散葉多生幾個有大才的兒子,好繼承大統。但你看看眼下,趙吾封了藩王,趙氶趙帛死了,趙冶下了天牢,只剩下一個趙頤了。可姓趙的還是一點兒立儲的意思都沒有,那幫成日勾心鬥角的大臣們都急瘋了,如今已打算休戰聯手,齊力諫言。你說姓趙的若是沒有尋長生的念想,打死我都不信。”
宋明月沉吟片刻,抬頭道:“妉心,我想去趟龍馬寺。”
“你要去找八戒和尚?”沈妉心疑道,“你尋他作甚?他能告訴你實情?”
宋明月解釋道:“年節時我陪赫連完顏在龍馬寺小住了些時日,你可還記得?”沈妉心點點頭,宋明月接著道:“那八戒和尚與我母妃有些過往,說是欠我母妃一些人情,我想也該是時候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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