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文明推著沐陽去看了藍景和。
隔著ICU的透明玻璃,兩人定定地望著那個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身影,都不知道該不該說點什麽。
“他……還會醒來嗎?”最終還是沐陽先開了口。
文明扶著輪椅的雙手攥得更緊了:“嗯,應該會的。”
她知道她們兩個從內心裡都對藍景和有一種恐懼,這個人給她們帶來了太多的噩夢,從最開始的中央劇院槍擊案,到那天晚上挾持沐陽逼著文明用槍口對著她,最終沐陽只能自己給自己一槍,這一連串的事情都給兩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但她們也都希望藍景和能夠醒過來,因為只有他醒過來,她們兩的證詞才會得到證實。
“他用的是最好的藥,該也不該,我們回去吧。”過了一陣子,沐陽突然冒出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文明卻聽懂了,輕輕“嗯”了一聲,她推上輪椅,默默地調轉了個方向,朝兩人自己的病房走去。
文明心裡清楚,對於沐陽而言,她內心的情緒一定比自己更複雜,藍景和不僅僅是那個挾持過她的又能夠證明自己證詞的罪犯,他也是她的老板、她的同事、她在無數次工作中一起奮鬥過的戰友。
孫胥敖同樣如此。
所以面對這一死一傷,沐陽的內心有多痛苦,旁人不知道,朝夕相處的文明卻能感受出來,但沐陽沒有要和她談的意思,她也就沒有打算問。
等她準備好,自然會和自己說的,在此之前自己能夠做的,就是陪著她。
陪著她看病,陪著她回家,陪著她走過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讓她能夠安心地梳理自己複雜的情緒。
“回家咯~”
“你慢點~”
……
“你們兩真是夠可以的,突然回家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江瑾和張羅著將文明和沐陽的行李拿進屋,卻在看到文明身後坐在輪椅上的沐陽時,愣了一下神。
文明有些刻意地擋了一下江瑾和的視線,微微咳了一聲:“咳,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嗎?反正周末你們也沒什麽事情,我們待兩天就要走了。”
江瑾和反應過來,臉上堆起了笑臉,嘴上卻不饒人:“待兩天就走?那還不如不回來!”
“嘖,我懶得跟你說。”文明晃了下頭,轉身推著沐陽往屋裡走。
“阿姨,我工作的時候一不小心受了傷,過幾天就好了。”沐陽坐在輪椅上,微笑著朝江瑾和欠了欠身。
江瑾和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沒事就好。”
文明推著沐陽進了房間,扶著她輕輕坐到了沙發上:“怎麽樣?累嗎?”
沐陽搖了搖頭,伸手刮了一下文明的鼻子:“不累,你去跟你媽聊聊天,幫她做做家務。”
文明有些不情願地撅了撅嘴:“看她那表情,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麽……看到她身體硬朗能跑能跳的,我覺得我們可以回去了……”
“嘖。”沐陽皺著眉頭擰了一下文明的鼻子。
“明明,沐陽,喝點果汁吧,天氣熱。”江瑾和適時地端著杯子進來了。
“謝謝阿姨。”沐陽依舊是禮貌地點了點頭,順手接過了果汁杯。
江瑾和在一旁看著,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番,眼神裡閃爍著複雜的意味。
“媽,我爸呢?”文明有意無意地站到了江瑾和和沐陽中間,端起果汁一口氣倒進了胃裡。
“你爸去他朋友兒子的婚禮了,中午不回來吃,你這孩子慢點喝,這麽喝飲料要傷胃的!”江瑾和氣得就要奪文明的杯子。
文明任由她將空杯子奪了去,明目張膽地做了個鬼臉。
沐陽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
“咳,那什麽,明明,你跟我到這屋來換一下床單。”江瑾和端起文明的空杯子,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在沐陽的雙手使勁推力和要從輪椅上站起來的威脅下,文明不情不願磨磨蹭蹭地跟在江瑾和後面進了另一個房間。
一進房間,她猶豫了一下,而後從裡面鎖上了門。
她對江瑾和會說什麽多少心裡有點數,有些話,她不想讓沐陽聽了去。
轉過身,文明換上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
“你這是什麽表情?”果然,江瑾和手裡一條床單的影子也沒有,而是坐在床沿上,嚴肅地看著文明。
文明也不甘示弱,拉出桌子裡的板凳坐了下來:“沒什麽表情,床單呢?換不換?”
江瑾和沒有搭理她的諷刺,正襟危坐道:“我問你,沐陽的腿是怎麽回事?”
文明就知道會有這個問題,她心裡掠過一陣煩躁:“沒什麽,不都說了嘛,工作中一不小心弄傷了,過幾天就好了。”
“到底是怎麽傷的?她那工作怎麽會受傷呢?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不會的!醫生都說了沒事,過幾天就好了,你就別瞎操心了。”文明撓了撓脖子,準備站起身。
“你等會,那她是怎麽受傷的,她一個演員,怎麽會受傷?她受傷了你不就要去照顧?……”江瑾和心急火燎地一把抓住了文明的肩膀。
“我照顧怎麽了!”文明一下子火了,她一把掙脫開江瑾和的束縛,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怒視道:“我喜歡的人我照顧怎麽了?我受傷的時候,也是她在照顧我!你不是已經讚同我們倆的訂婚了嗎?現在又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