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嫚垂眼,人魚受傷本來就恢復得很快,但抵不過這個實驗室一次次的抽取。
她的手上有很多針孔,包括溫問旋執著的人,讓她忘記的痕跡。
但她忘不了宣其品。
她記得少年人澄澈的眼眸,執著不放的手,和失落的懊惱。
還有他頸側的小痣。
藥物能麻痹神經,能讓人魚都短暫失憶,可是尤嫚依舊被囚禁了。
她如果再忘了宣其品,就一無所有,甚至不是尤嫚。
只是人魚0號。
一個最長久的實驗體。
“他……”
尤嫚想到那年初遇,笑了笑:“還是和我最相配。”
她不像紅尾人魚,有族群包圍。被庫西撈走的那年,尤嫚還很小,可能比宣鴻影被宣流救起來還小。
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來自哪裡,從前的記憶本來就很淡。
到後來都是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實驗室被反覆折磨。
好不容易逃出牢籠,尋找故鄉的途中遇見祁荔,在人類世界逐漸生存下來。
遇到宣其品,她覺得自己剛好有了靠岸的衝動。
本來是剛剛好的。
可是庫西死了,女兒也不肯放過她。
溫問旋比庫西更有天賦,也更殘忍,在頭腦上更上一層樓。
把這個研究做成了產業鏈,這些年更是暢通無阻。
溫問旋:“我不會讓你走的。”
她似乎恢復了平靜,深深地看了尤嫚一眼,目光又落到了宣鴻影身上:“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長的,不過我們的研究,帶電也可以。”
尤嫚聽她這麽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不要!”
溫問旋鼻尖貼著玻璃,笑著說:“親愛的,我見過你的女兒了,她很像你,但我不喜歡。”
她想到宣流和申遙星親密的樣子,眉頭更是蹙起,“她和你一樣,都喜歡挑戰不可能的命題。”
人類的衰老和愛情的永恆。
怎麽可能兼得呢。
我實驗了那麽多,卻依舊沒辦法攻克這個問題。
要的不是壽命延續,而是容顏不老。
宣鴻影還沒反應過來,頭頂就垂下來超大的機械臂,直接把她凌空拎走了。
她身上祁荔動的手腳讓她成了一條電鰻人魚,按理說什麽都沒辦法動她,畢竟帶著絕緣物質還是對宣鴻影束手無策。
但這東西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宣鴻影毫無抵抗之力,手上的薯片跟雪花似地撲簌簌落在水面,下一秒觸發了自動清洗,碎屑也都一掃而空,恢復了澄澈的水質。
尤嫚:“小鴻影!”
宣鴻影這麽多天的穩如老狗狀態終於解除,她慌慌張張地掙扎了一下,發現毫無用處,嗷了一聲地衝尤嫚招手:“奶奶!你要是見到了我媽就說我為了她光榮犧牲了,不準她和申老師要孩子!!我要做唯一的孩子!”
怎麽這個狀態還在說這種玩笑話啊。
尤嫚的眉頭蹙起,轉身的時候漂亮的魚尾掃出一道銀光,卻打不開這個乍看華麗的容器。
溫問旋近距離欣賞著她的尾巴,“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迷人。”
尤嫚:“你不要動她。”
溫問旋的手隔著玻璃觸碰著尤嫚的臉,仿佛是情人的愛撫:“親愛的,我什麽時候讓你如願過?”
下一秒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是宣鴻影的聲音。
最近的實驗基地安靜地很,人魚實驗體不少都轉移了,一些核心組成員也陸續被移送。
伏芷蘭的電傷不算重,痊愈之後回來上班還得了一份員工福利。
很直白的銀行卡獎勵,被她拜托家裡一口氣全取出來了。
她們小組轉移了不少人,即便大家都看不到臉,伏芷蘭還是認得出哪個是哪個。
人魚實驗體很少,她的工作也少了一半。
相對來說可以真摸魚的時間就長了很多。
她沒下去最底層,但從玻璃窗內可以看到下面隱隱的光芒。
住院的期間不少以前的熟人來探望她,伏芷蘭都沒臉說是因為工傷。
她把手上的活幹了,打算出去通通風。
在這裡上班太過壓抑,不亞於是一份領著陽間薪水的陰間工作。
每天上班掃碼都感覺像是去地府的通行證,搞得她精神萎靡,相親的興趣都沒了。
現在蹲著去了唯一的通風口吹風。
通風口在倒數衛生間第四格的位置,非常隱秘,屬於員工之間的秘密。
伏芷蘭在交際方面也不錯,進去之後直接開了頂上的擋板。
她知道自己在地底下,但不知道這個口通往哪裡,居然還有藍色的恍如星空的光點。
風都帶著青草的香氣,終於不是那種令人作嘔的腥味。
讓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摘下自己的面罩,剛想掏出沒信號的手機看個小說,卻突然感到後頸一涼。
這個觸感……
怎麽怪怪的……
好像是人的手的形狀。
我草……
伏芷蘭腦子裡一瞬間浮上許多都市怪談。
問題是她現在就職的公司就屬於這個范疇,可依然沒能鍛煉到她的腦子。
她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根本不敢回頭。
那隻冰涼的手撓了撓她的脖子,似乎也有些疑惑。
“老大,很多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