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後這隻小狗因為方父過敏被轉送了出去,但時隔多年,方泠依然記得自己那時的驚喜。
所以她最後還是來了,在推遲了兩個月、固定看望路蘭的某個周末,路蘭剛吃完藥,昏昏欲睡、心平氣和,見到方瓏後只是說了一句:“她不像你。”
方泠:“她還沒長開。”
但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淚已經打到方瓏的小臉上,路蘭讓阿姨遞過去紙巾,用一種很平靜的口吻說:“眼淚掉到嬰兒身上,她會苦一輩子的。”
方泠喊了一聲媽,然後說對不起,“我很抱歉我沒有做到你期待的樣子。”
如果別人來當你們的孩子,如果我按照既定的軌跡生活下去,你會不會在爸爸離世後好受一點?
路蘭說:“你很抱歉,但你不會改,一直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
然後又問:“你姥爺他們知道嗎?”
方泠搖頭:“我沒有說。”
唯一一個可以當傳聲筒的錢夢凡也在幾年前就從裕美離職了。
“薩拉呢?”
“沒有。”方泠說。
路蘭扯了扯嘴角,“我看你以後怎麽說,你難道能瞞他們一輩子?”
方泠喊道:“媽。”
路蘭:“別這麽喊我,我當不起。”
她看著方瓏對方泠說:“好好照顧她吧,以後別來看我了,方泠。”
路蘭叫了方泠的名字,然後對她說:“我很累了,我不希望最後的日子還要跟你糾纏,你這次回去後幫我去你爸那裡燒點紙,他看到這個孩子估計也會開心吧。”
方泠帶著方瓏走的時候,住家阿姨過來說:“方泠,你別聽她的,有時間一定帶著孩子過來看她,她這兩天一直喊你爸的名字。”
住家阿姨其實是路家的遠房親戚,姥爺跟舅舅都不放心路蘭一個人住在外面,請托了好幾圈終於在親戚中找到一個當過保姆的,開了薪水送到路蘭身邊照顧她。
方泠喊她劉姨,她說:“我知道的。”
她都能想象出路蘭的語調,因為她曾無數次見證過父母在一起時,路蘭用一種幸福又輕快的聲音喊:“方珍山。”
方珍山。
……
不管路蘭怎麽說,但兩人的關系確實因為方瓏的降生出現一點曙光了,在她探望路蘭回去後,第二周周末沒有如約去看望她,路蘭第一次間接的詢問方瓏的消息。
方泠接到劉姨消息的時候難得靜了幾秒。
她決定生方瓏的動機實際上稱不上純粹,特別是在知道可以要兩個人的孩子之後。
金文瑤日漸壓抑、無法緩解的不安,路蘭的蒼老和決絕,還有她加諸於自己身上的各種枷鎖。
都在方瓏到來之後順利的消散了。
方泠並不是因為單純的愛孩子而生下方瓏,但她確實很愛她。
方瓏長開後誰也不像,隻遺傳了金文瑤的美人尖。
沒錯,在別的小孩兒都長著一頭小黃毛的時候,她已經有一頭黑亮的頭髮了,每天都很有勁兒,看見人就會笑。
因為金文瑤跟方泠都很忙,為了照顧方瓏她們搬離租住的老校區去了金文瑤的一個花園別墅,離開那天育兒嫂抱著方瓏先走,搬家公司也把房間清理的七七八八還沒上來收尾。
方泠很舍不得這個大陽台,哪怕新家的花園比陽台更大。
金文瑤趁著這個時間拉著方泠去陽台跳舞。
她們跳的亂七八糟的,金文瑤總踩她的腳,方泠都覺得她是故意的,離開的傷感也被衝淡,只是瞪著罪魁禍首。
金文瑤吻那一雙漂亮的眼睛,然後偷偷問方泠為什麽不肯繼續給方瓏哺-乳。
方泠:“有奶粉,我還要上班。”
金文瑤很嚴肅道:“你撒謊。”
然後又問:“你還接受不了她嗎?”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方泠停下舞步把頭抵在金文瑤肩膀上,兩人靜默一會兒,方泠說:“沒有,我只是……”有點受不了。
她總覺得喂母乳十分難為情,怎麽也克服不了,勉強堅持一個月就讓方瓏斷奶換奶粉了,好在方瓏不挑也不鬧。
方泠很抱歉:“我沒做好。”
金文瑤不是想指責她,看見方泠愧疚隻感覺自己說錯話了,連聲力挺:“你做的很好,誰也不可能比你更愛她了。”
說話間搬家公司員工已經上來收尾了,她又小聲問:“為什麽我可以?”
金文瑤推測:“因為我比較重要?”
方泠:“你為什麽要跟她比!”然後又說:“不一樣,不是一回事。”
她只是哺-乳的時候莫名感覺到不適和沒有尊嚴。
好在沒有任何人拿母愛綁架她,大家都在想辦法幫她帶孩子減輕負擔,而不是去指責她。
金文瑤抱著她說:“方泠,我很幸福。”
她趁著搬家公司的人再次出門,輕快的吻了一下方泠的額頭。
方泠似乎能感受到她內心脹滿的情緒,一句表白似乎來到了舌頭上,但她最後還是喊了一聲:“金文瑤。”
金文瑤:“我在。”
我的愛人,你是否明白,我對你的愛意早已包含在每一聲對你的呼喚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