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已登基三年,謝錦從未見過天顏。
她從前對於陛下的唯一了解,只是聽旁人談起,但擅自議論陛下是重罪,大家也隻敢偷偷說兩句,大多時間都是諱莫如深,相較於其他人而言,更多的反而是從阿照口中聽來,不過也只是隻言片語。
但長寧郡主顯然並不避諱,會嫌棄陛下讓她入宮小住,卻沒時間陪她,也會感歎於做皇帝的不容易,心疼她皇姐五更天就要起來上早朝。
因著這些緣由,陛下的形象在謝錦心裡倒是有了些變化,不單再只是一個尊貴的身份,更多了些同樣為人的真實感。
這日謝錦在宮正司處理一些檔案,一個在她手下做事的小宮女雅蘭進來盈盈一禮,笑道:“謝司正,外面有人找你呢。”
謝錦本以為又是郡主來了,但按照陸昭寒的性格,大概是不會管她是否在忙,還要讓人稟報,都是直接自己進來找人的。
再看雅蘭捂嘴偷笑,她更確定了不是陸昭寒。
她心裡隱約明白了是誰找她,走出去一看,果然是袁啟。
袁啟的父親是陸蒼玉麾下的左將軍,雖然不比皇親國戚,但也是正兒八經的高門子弟。
而且袁啟長兄做了文臣,他自幼愛舞刀弄槍,受了陸帥青眼,如今雖然只是在禁衛軍內做個侍衛長,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定然是前途無量的。
袁啟與謝錦同歲,一直未曾娶親,卻在宮內巡邏時偶然遇見謝錦,對她一見傾心,從此心裡有了牽掛,才動起要成家的念頭。
他生的人高馬大,雖然不如文人風流,但也是一表人才。
加上他身上並無紈絝之氣,反而待人有禮,一番接觸之下,謝錦雖然沒有明說,但也算是接受了他。
“錦娘。”
袁啟本來靠在牆角,見她出來,就笑著迎上來。
他好似就沒有過消沉的時候,總是那麽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謝錦見他笑得開心,就也跟著笑了起來,問道:“你怎麽來了,不用當值嗎?”
袁啟道:“我剛交接換班,與宮正司離得不遠,就順道來看看你。”
他得陸帥青眼,禁衛軍統領卓昀就十分看重他,是以袁啟平日裡也很忙,並沒有太多時間來找謝錦,這一點倒是和阿照一樣。
謝錦陡然想起阿照,臉上的笑淡了下來。
袁啟問她:“你最近好嗎?我瞧著怎麽清減了一些。”
謝錦道:“一定是你看錯了。我能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每日裡吃好喝好,休息的也好。倒是你,風雨匆匆,千萬要仔細身體。”
得了她的關心,袁啟更是心情大好,柔聲道:“我也很好。”
謝錦素來低調,無論是生活瑣事還是穿著打扮都是如此,袁啟很少在她身上看到其他女兒家的小心思,這次卻見她腰間掛了個亮色的荷包,不由覺得稀奇,便道:“很少見錦娘佩戴首飾掛件,這個荷包倒是很漂亮。”
袁啟雖然不懂女紅,但是那個荷包的確精致好看,他便也不吝誇獎。
謝錦慣穿淺色衣裳,那個荷包卻是用的孔雀藍,料子大概也不是特別好,尤其顯得扎眼一些,雖然好看,但並不是謝錦的風格。
果然聽謝錦道:“這是我做給別人的。”
“原來如此。”
袁啟說著,再看那荷包,就覺得有些眼饞。
顧及男女大防,二人談話時中間留了挺大的距離,袁啟忽然向前跨了一步,謝錦下意識就要後退,卻被他拉住了手。
“錦娘。”他低聲喚了一聲,深情款款道:“我也想要你親手做的東西。”
謝錦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的接觸,面上染了一絲薄紅,先左右看了一下,才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快放開,讓人看見了不好。”
袁啟印象裡的謝錦,是溫柔端方,成熟穩重的。
但此時的謝錦,白淨的臉上浮現出一些嬌羞之色,眼神躲閃甚至不敢與他對視,袁啟喉頭動了兩下,若不是顧及到這並不是合適的地點,真想伸手把她攬進懷裡。
趁他不備,謝錦自己掙脫了他的手,連續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了一個絕對完全距離,低聲道:“我還沒忙完,沒時間和你說話,你快走吧。”
知道她害羞了,袁啟雖然不想走,但也怕因此嚇到了她。
心裡想著來日方長,袁啟深深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那我就先走了。”
謝錦點點頭,袁啟又看了她幾眼,就轉身離開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謝錦抬手捂住有些發燙的臉頰,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都看到了哦!”
一個熟悉的嗓音突然響起,謝錦嚇了一跳,抬眼望向聲音來源處,就見陸昭寒正扒著牆角,只露出一個腦袋來,笑著望向她。
“郡主。”謝錦喊了一聲。
陸昭寒跳出來,嘻嘻哈哈的笑著走到她身前,揶揄道:“我來的太不是時候了,正好看到有情人談話,生怕打擾到你們。”
所以就躲起來偷聽是嗎?
謝錦自然不敢問出口,臉上變了幾個顏色,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還是陸昭寒看她實在尷尬,就開口道:“郎情妾意,天作之合,你不要緊張嘛,我今天是一個人過來的,也不會把這件事胡亂說出去的。”
在陸昭寒看來,謝錦這個年紀有個相好的意中人並沒什麽驚奇的,但她也知道在后宮裡這種事終究是不光彩的,更有甚者如果鬧大,就是私相授受,淫-亂宮闈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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