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安抱著兩包糕點,感動得差點落淚,哽咽道:“難為陛下出門在外還惦念老奴,老奴何德何能得此恩典,實在受之有愧。”
薑照剛要開口,便聽青時姑姑道:“陛下給你便收著就是,不過是兩包糕點,說什麽受之有愧,這一桌子都是呢,又並非是單獨買給你的,只是順帶而已。”
高盛安被她說的有些尷尬,悻悻笑了一下,嘴硬道:“你懂什麽,陛下禦賜的恩典,即便是順帶而已,也是我三生有幸。”
“行了行了。”被他拍了一通馬屁,薑照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趕緊出聲喊停。
她抬眼沒看到元祥,便對高盛安道:“朕既已平安回宮,高公公就不必再提心吊膽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叫小元子進來伺候就行。”
高盛安雖然覺得自己現在精神十足,完全可以侍奉左右,但見薑照如此關懷他的身體,心裡滿滿都是感動,終究是應聲謝了恩,抱著糕點離開了。
他一走,元祥便進來了,尚未來得及換衣服,低眉順眼的等著陛下吩咐。
薑照穿著廣袖常服,從袖中露出手來,伸著修長白皙的手指點過桌上那些已經分類好的糕點,慢悠悠道:“去換身衣服,把這些糕點分一分。桂花糕都送去偏殿給錦娘,其余的你和姑姑各自挑兩樣,剩下的拿一些給太妃們送去,皇叔那邊也莫要忘了,還有四公主那裡也送一份,你都親自走一趟,莫要假以人手。”
元祥一一記下,頷首道:“奴才知道了。”
他把薑照方才說的人物又在心裡過了一遍,小心地抬眼看她,問道:“陛下,趙太妃那邊……”
作為皇帝近侍,他自然知道薑照和趙太妃的一些齟齬,但薑照既然沒有明說,他又不敢揣測聖意,只能硬著頭皮自己問了。
好在薑照也並沒有怪他多嘴的意思,只是笑道:“趙家人的能耐,你今日也見識過了,她又哪裡瞧得上這小小的糕點?”
一桌糕點分了乾淨,元祥臨走前,薑照又吩咐了一句:“這糕點不易儲存,錦娘一個人吃不完,可讓她去宮正司走一趟。”
元祥心下明了,便應道:“奴才明白。”
只是幾包糕點,晚間康王還特意抱了小郡主來熙和宮謝恩。
薑晗膽子大,兩歲多的奶娃娃一點兒也不怕人,她還記得薑照,被她接到懷裡逗了兩下,就咯咯笑起來,奶聲奶氣地喊她:“皇姐。”
這兩個字已經能說得很清楚,薑照也笑起來,誇她聰穎機靈。
又與康王說了幾句場面話,薑照話鋒一轉,突然問道:“皇叔過來見朕,為的不止是謝恩一事吧?”
康王與她隔桌相坐,脊背挺得筆直,雙手也格外嚴謹的擺放在膝頭上,聞言眸光一閃,頷首笑道:“陛下聰慧,臣這點兒小心思,瞞不住陛下。”
薑照看向他,不作言語。
康王便自顧道:“臣奉命回京,是為了參加陛下的千秋大宴,如今既已宴罷,臣也該早日收拾行囊,返回封地,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論才識心性,先帝都不及康王,不過是佔了個身強體壯,才得以承繼大寶,登基後便視康王為眼中釘,將他驅逐出京,封到洛地彌州。
彌州地處偏遠,人煙稀少,土地荒涼,曾經從不作為親王封地,但先帝偏偏把彌州封給了康王,還特意下旨,讓他在彌州休養生息,無詔不得入京。
康王在彌州待了二十多年,回京的次數寥寥可數,薑照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麽想的,是真的無欲無求,甘願遠離權力的中心,做一個無權無勢也無銀錢的落魄親王。
還是說,如同先帝擔憂的那般,臥薪嘗膽,韜光養晦?
薑照幼時,也曾蒙先帝恩寵,做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但自從先帝與容妃決裂,將其打入冷宮,連帶著薑照也橫遭厭棄,一夜之間淪為宮中螻蟻。
薑照捫心自問,即便是到了她登基之後,也仍然做不到與已故的先帝和解,她心中始終有怨,怨先帝不分黑白,怨先帝狠心如斯,也怨先帝,害得容妃病弱早逝。
於是她問道:“先帝那個人,好大喜功,任人唯親,卻對你這個唯一的弟弟防之又防。皇叔,這麽多年來,你心裡可有怨恨?”
康王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來,面上一滯,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道:“臣……臣不敢。”
薑照仿若沒有看出他的慌亂,淺笑道:“朕是問你有沒有,不是問你敢不敢。”
康王屈膝跪在了地上,他垂著頭,薑照看不清他的臉色,但是可以看出他的脊背依舊挺得極直,雖然跪在地上,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卑微感。
他不說話,薑照也不催促,就坐在原處,由他跪著。
倒是薑晗,眨巴著一雙大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從薑照懷裡向康王伸長了手臂,嘴裡結結巴巴地說著:“爹……爹爹……”
聽到女兒的呼喚聲,康王身形一顫,緩緩抬起頭來。
他眼中含淚,表情帶著一些痛苦的扭曲感,低聲道:“我……我怎能不怨呢?”
許是感受到了父親的難過,伸出去的小手也沒有如願被人溫柔的接住,薑晗小嘴一撇,也有些要哭的意思。
薑照低眼看著她,也沒有要哄慰的意思,嗓音平淡無波道:“皇叔,此時身側並無外人,朕想問你一句話,還望你坦誠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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