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完全柔和下來,橘紅色的圓日恩賜般允許凡人直視它了,但是蕭暮雨的視線卻不敢多停留。
她還沒看到有房子,而臨近西山的落日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甚至是眨眼就沉下去了一半。
陽光潮水一般褪去,就像是被黑暗驅逐了一般,暮色開始猖獗。
蕭暮雨幾乎立刻感覺到了後背一股陰冷的氣息不斷逼近。才一會兒功夫,天就暗了下來,快得不可思議。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只剩下半截了,另一截已經埋在了陰影裡。
周圍草木從微微搖動到急促擺動,沙沙聲從四面八方圍過來,偏偏除了風什麽都看不見。她胳膊上汗毛已經立了起來,有點冷。
蕭暮雨已經跑了起來,終於,在一座山的頂上她看到了山腳樹林前面出現了房子。
房子正位於西邊,西山山坳那僅存的一點余暉就在房子周圍劃下一道光影,而那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離開。在山頂上看著它,蕭暮雨用視線丈量了下距離,太遠了。
蕭暮雨看不清房子的細節,但是並不妨礙她跑下去的速度。
而就在這時身後一聲叫聲劃破天際,聽起來十分淒厲而刺耳,像是一隻野獸在她不遠處嚎叫了一聲,讓蕭暮雨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了下去。
狼嗎?
可是蕭暮雨匆忙尋聲看過去,昏暗的陰影中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風越來越大,打在臉上越來越疼。
下山的路陡峭崎嶇,蕭暮雨不得不全神貫注盯著腳下,因此她沒發現,不僅僅是她,還有一群人從屋子的四面八方拚了命地往那裡跑。
沒人知道他們跑什麽,就像有東西追他們。
那野獸一樣的叫聲隨著風聲此起彼伏,忽遠忽近,卻越來越響亮,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覺得自己被一群野獸包圍了,盡管她余光裡什麽都沒看見。
忽然在她身後那片陰影裡,有兩三個像巨大蝙蝠一樣的東西在昏暗中一劃而過,速度快如閃電,讓人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東西。
就是它們在發出歇斯底裡的叫聲,想要撲上去卻又礙於光線有些畏縮。
獵物就在眼前而不能動手,讓它們更加瘋狂,卷在一起不停翻滾。
蕭暮雨發現了它們,匆匆往後掃了兩眼,這鬼東西看起來很薄,像風箏一樣,但是質地柔韌,黃白色柔軟有彈性。
隨著它們撲上去的動作還能伸出長長的兩條手臂,輪廓竟然有點像人。
它們近在咫尺,刮起的風帶來一股酸腐的味道,聞起來有點惡心,就像什麽東西風乾腐爛了一樣。
蕭暮雨嗅覺格外靈敏,在這種濃鬱的酸臭味中,她還聞到了一點香味,似乎是麝香,但這麽一點香顯得越發惡心和詭異。
她能感覺到,它們要追上來了。風聲嚎叫聲全部交織在一起,一股腦傾瀉下來。
她幾乎是調動了所有的力量,顧不得會摔倒飛一般從山頂衝下來,肌肉因為用力和緊張痙攣到發疼,可是她不能停。
終於,她到了平地上了,自然也看到了和她一樣倒霉的人。
蕭暮雨臉上都是汗,汗珠掛在了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視野。但是她依稀看到有人圍在門口拚命喊著什麽,手不停揮舞。
“啊,救命!”蕭暮雨聽見了來自同類的慘叫,裡面滿是恐懼。
在她左後方有一個女人滿臉驚恐跑著,可是她實在是跑不動了,絕望伸著手,似乎期望身邊的人,亦或者是離她還有四五百米的房子那裡的人可以拉她一把。但是眨眼她就被那東西纏住然後整個被裹了進去。
然後那東西上半部分立了起來,發出一陣笑聲,人一樣的笑聲。
蕭暮雨心裡一哆嗦,閉著眼繼續跑。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最後怎麽樣了,但是聽著那慘叫,估計凶多吉少了。
此刻她心裡只有那不斷逼近的屋子,她已經能聽見屋門口一群人的喊叫了。
“快點,再快點啊!”
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她肺已經快炸了,嗓子乾澀得要噴火,血腥味隨著急速得喘息不停冒出來,耳朵嗡嗡作響。
有人衝了進去,瞬間癱在地上被人拖進屋了,還有人繼續倒下去。
就在離房子不到十米的地方,身後那東西的觸手一下子卷住了蕭暮雨的左手。
她整個人仿佛被卸掉了力氣,重重撲倒在地,因為跑的速度,在地上往前滾了幾下。
“嘻嘻。”
蕭暮雨又聽到了它的笑聲,天真愉悅。
陽光已經從那幢三層樓的房子門口消失了,所有逃進去的人因為恐懼全部躲進了屋。
他們驚恐看著摔在地上的蕭暮雨,表情十分複雜,恐懼,慶幸,遺憾,同情,也有冷漠。
蕭暮雨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在這種緊急關頭從一群人中看出這麽多表情,似乎是她歷來就喜歡從人臉上看他們面臨各種遭遇時的神態,格外動人而豐富,那是她沒有的。
她伸手想要做最後的嘗試,拽住那個觸手使勁扯了起來,入手的觸感冰涼細膩,軟綿綿的,這手感格外詭異,讓蕭暮雨心顫了下。
而且碰上後,掌心燒灼感明顯,上面就像有鉤子往她血肉裡鑽,逼的她不得不松手。
“嘻嘻……哈哈……”纏住它的東西笑得越發開心了,蕭暮雨抬頭看過去,纏住它的東西,也在抬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