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這張和遲向暖極為相似的臉,葉熙沒有辦法發火,也沒有辦法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她看也不看葉暖一眼,徑自上了樓,打開了那一間塵封已久的臥室,書桌前還掛著計劃表,上面寫著行程規劃,一共三十項,二十九項劃上了紅線,末尾處的規劃沒有完成,漂亮的瘦金體寫著:“和向暖去普羅旺斯舉辦婚禮”。
再也沒有機會完成了。
此時見了這一切心中竟然沒有多大波瀾,可能是痛的幾近麻木了。
她坐在床上發著呆,葉德盛推門走了進來,葉熙冷冷說道:“出去”。
葉德盛的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後他說道:葉熙,我一直很自責”。
葉熙抬眼看他,她剛想反駁什麽,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她閉上眼懨懨的說道:“你能說什麽呢,說來說去也不過就那麽幾句話,繞來繞去都繞不過當年的事情,那些事,我一點都不想再聽了”。
葉德盛低聲說道:“你為什麽總是那麽篤定呢,你真的知道我想說什麽嗎?”。
“那你想說什麽?”。
葉德盛頹然說道:“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有抑鬱症的人,我是你的爸爸,對你的愛不會比任何一個人少,你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
葉熙語氣淡然的說道:“那要看你怎麽想了,你當初知道我媽媽是個遺傳性精神病患者的時候,心裡早就做好了拋妻棄子的打算了吧,如果不是葉矞死了,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被你帶到上海”。
葉德盛皺著眉,沉聲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
葉熙歎了一口氣:“爸爸,我都明白,我也理解,她每一次發瘋我都會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有一次她發瘋,我們之間就隔著一堵牆,她在拿著菜刀一下一下砍著牆,我在牆邊的書桌上寫作業,她砍到凌晨三點,我做完了一整本的奧數題”。
“家裡的電話線經常是斷的,我沒法向任何人求助,我也知道誰都不會來幫我,他們都討厭我,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太極端了,如果我肯開口,二叔一定會幫我”。
葉德盛的皺眉,神色十分陰騭。
葉熙掃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很早就發現她有精神病,生的孩子也多半不會正常,葉矞死後你迫於無奈把我接到上海,讓一個十分危險的精神病人和不到十歲的孩子獨處一室,爸爸,我早就是那個被你放棄的人,你的算盤打得真好,如果我被殺死,你就可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徹徹底底的甩掉我們這些累贅”。
“在我心裡,你是親人,也是仇人”。
葉德盛沉著臉,死死的盯著葉熙,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下一秒他又恢復自如,甚至臉上還帶了笑,他緩緩說道:“我的女兒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葉熙面色不變,冷冷說道:“出去吧”。
葉德盛微微一笑,步履從容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葉德盛背對著她說道:“葉熙,我對你始終都是偏愛的”。
他們父女之間的關系永遠都是畸形而奇怪的,前一秒劍拔弩張,下一秒卻都開始粉飾太平。
晚上吃飯,葉德盛甚至笑著給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葉熙把排骨夾到葉暖的碗裡,葉暖激動的臉都紅了。
葉德盛搖搖頭,臉上十分無奈。
晚飯後葉暖大著膽子跑上樓來找葉熙,葉熙正在收拾行李箱。
葉暖大驚失色的問道:“熙姐,你又要走了嗎?”。
葉熙把那個行李箱豎在一旁後‘嗯’了一聲,葉暖站在門外,突然十分堅定的說道:“熙姐,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葉熙轉過身,詫異的看著她,葉暖不管不顧走進來坐到床上,十分固執的看著葉熙。
葉熙也坐在床上,疲倦的揉揉額頭,溫和了語氣說道:“有什麽事趕緊說,我很累”。
葉暖眼睛一亮,期期艾艾的問道:“熙姐,你還記得醫院的事嗎?”。
葉熙點頭。
葉暖說道:“前半年你一直不說話,對外界的事物一點反應也沒有,後來我忍不住去看你,你突然就有反應了,可是有時候你一看見我就會發狂,像一隻凶狠的野獸一樣,你現在終於好啦,熙姐,我有特別多的話想跟你說”。
葉熙問道:“然後你就登錄向暖的微信繼續刺激我?”。
“那時候你好像起來一些你跟向暖姐姐相遇的事情,那一天你突然拿起手機給向暖姐姐發了一條微信消息,我在一旁看著”。
“你怎麽知道向暖的微信密碼?”。
葉暖摸了摸鼻子說道:“我找到了向暖姐姐的父母,他們把那部舊手機給了我,手機裡記事本記載著帳號信息之類的,等你完全清醒後我就再也沒有登錄過了,真的”。
“我知道了,你去別的房間吧,我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
葉暖坐在床上,低著頭小聲說道:“熙姐,那你能陪我說會話嗎,等你困了我就走”。
葉熙蹙眉,她看了一眼那張臉,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好應答了一聲。
葉暖倚在床上有些羞赧的說道:“熙姐在大二才知道我,可是我在懂事的時候就知道我有一個姐姐了,爸爸從來不瞞著我,怎麽說呢,他就是壞的理直氣壯那種人,我媽媽倒追他,知道他有家室也不在乎,什麽都不在乎那種,後來爸爸答應了,我們家在杭州,我落戶的時候隨爸爸落到上海,也在上海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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