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遲向暖得了胃癌的時候是距離那個夜晚的三天以後,那時候葉熙抱著膝蓋坐在窗前,一邊哭一邊說道:“二叔,我真的是沒辦法了”。
真的是沒辦法了,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倒計時。
葉熙一直哭一直哭,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見葉熙這麽哭過,她哭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止住眼淚,她站起身,手裡拿著一雙棕色的小熊襪子,她跌跌撞撞上了樓,葉德誠不放心,擔心遲向暖是不是大限將至,等她上樓之後立刻跟上去看了一眼。
房間裡的小夜燈亮著,房間門沒有關嚴,露出一道一個指頭寬的門縫,透過門縫,在昏黃的燈光下葉德誠看見葉熙掀開被子摸了一下遲向暖的腳,然後慢慢的把小熊襪子套在遲向暖的腳上。
床上的遲向暖翻了身,迷迷糊糊的說道:“葉熙,我有點冷,你快躺下抱我”。
葉熙躺下抱住她,遲向暖又說道:“葉熙,葉熙,葉熙...”。
葉熙摸著她的頭輕輕說道:“我在”。
門縫後面的葉德誠眼淚流了一臉,他慢慢下樓,心裡想著:“葉熙這孩子的命,可真是苦啊”。
第40章 雨雪霏霏
葉熙忽然不見了。
放在床頭櫃抽屜裡的證件一個沒剩,看她的航班是飛往上海,可是葉家人在上海找了一通,硬是連個人影都沒找到,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冬天來得太快了,四季交替只是短短一瞬,人的一生也不過是短短幾十年,悉數皆為夢幻泡影。
老舊的客車在灰塵漫天的鄉下小路行駛著,套在椅子上的白色椅套用藍字寫著xx樓盤的小廣告。
鄉下的土道崎嶇坎坷,葉熙在一陣陣顛簸中看著窗外連綿不絕的白色大地,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一層厚厚的雪,跟高中畢業那年來這裡的景象一模一樣。
只是那個時候遲向暖還在,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葉熙拿出手機給葉德誠發了一條短信:“我很好,不要來特意找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界面上提示短信發送成功,前座的兩個中年女人忽然說道:“這車再往前開一會就到了老遲家了吧”。
“可不是嗎,那破房子現在沒人住了,兩口子搬到縣城去了”。
“老遲家那姑娘也算出息,就是死的太早”。
“唉,特別乖的一小姑娘,說沒就沒,聽說是得了胃癌死的,當時那小姑娘寫書賺了點錢,吃的什麽靶向藥,倒是沒遭多大罪,據說死的前一天還做了頓飯呢”。
葉熙的手緊緊抓住那個藍色的布套,眼眶已經紅了一圈。
客車裡有七八個人,司機打著方向盤問坐在前面的葉熙:“小姑娘面生啊,到哪啊”。
葉熙輕聲說道:“前面的遲家”。
司機一驚,剛想問點什麽,看見葉熙盈滿淚水的眼睛忽然什麽也問不出口了。
司機心想:“八成是遲家姑娘的同學好友之類的,也挺有義氣,人都走了兩年,臨近過年的時候也要回來看看”。
客車在一個白茫茫的鄉下小院前停了下來,葉熙下了車,看著小院木門前拴在門上的鐵鏈,她抬頭朝那個院子看了一眼,入目之處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冷冷清清的,這個地方一定是好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她在門前靜靜站了一會後從頭髮上摘下了一根細長的髮夾,她拿著那個髮夾在鎖孔裡轉悠了兩下,那個鎖啪嗒一下開了,她推開門走進去,在厚厚的雪面上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
房門前的鎖頭她也用同樣的方法打開,那個老舊的鐵門吱呀一聲被她推開。
這間房屋還和記憶裡的一樣,醬色的水缸靜靜的矗立在那,放置碗碟的木頭架子上還擺著一摞碗筷,靠牆那處的鐵皮爐子生滿了鏽,爐子前面有一扇塗著藍色油漆的木門,門旁有一口大鍋,旁邊還堆著一些木柴。
葉熙的手已經凍僵了,她努力回想著遲向暖生火的樣子,好像應該先往爐子裡放一些易燃的碎柴,她在牆角那處看到一些發黑的稻草,僵著手把它們捧到爐子裡。
灶台上肯定是有很多只打火機的,她拿了一只打火機把那堆稻草點燃,小心的加了一些柴,爐子裡的火燃的旺了一些。
除了木柴,牆角處還堆著一堆煤,把黃色的土牆染上了一層黑色,這個土屋真不像是人呆的地方,向暖是怎麽在這裡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呢?
明明她嬌氣的很,怕冷怕熱怕黑,時不時就要生點小病,葉熙心裡想著,眼前又浮現了她的樣子。
屋子裡漸漸熱了起來,葉熙在爐子裡添了幾塊煤後打開了那扇塗著藍色油漆的木門。
裡面是一間大屋子,屋子的最裡面還有一間小北屋,沒有門,只有一層掛著千紙鶴和幸運星的簾子,千紙鶴是遲向暖疊的,幸運星是葉熙一顆顆折出來的,眼下千紙鶴褪了色,塑料管疊成的幸運星倒還鮮豔。
葉熙掀開簾子走進去,窗口的書桌,牆角的鐵架床,一旁老舊的塗著紅油漆的衣櫃。
床上的駝色條紋被褥疊的整整齊齊,葉熙坐在床上,鋪上褥子,把被子攤開,這時候屋子已經很暖和了,鐵皮爐子上燒的水也熱了起來,葉熙從床底拿出一個熱水袋,灌上熱水後放進了被窩,她脫掉羽絨服鑽進被窩裡,安心的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沉沉的了,屋外刮著大風,葉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看到黑夜裡飄蕩著鵝毛大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