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終究,父親卻沒能親眼見證這一切……
鍾道士任由若兮在那裡落淚,邁開腳步去了天井,抬起頭,見到正在會客廳悶悶喝茶的子玉。
跨進會客廳時,子玉眼神默默的,顯然正在發呆,甚至都沒能看見師父進入房間。
鍾道士無奈歎了口氣,也不責怪她。
畢竟生而為人,總有些難以割舍的感情,若是一味地讓人壓抑自己的感情不能隨意宣泄,那與傀儡布偶也沒什麽分別。
生而為人,七情六欲,不管聖者凡人,總歸一個都逃不掉。
“子玉,這個給你。”師父站在子玉面前,從被囊中掏出一個錦盒。
子玉慌忙收回眼神,趕忙起身,“師父,對不起,我沒看見您進來……”
師父擺擺手,“不必拘泥於這種小事……”接著又將錦盒往子玉面前遞了遞。
子玉雙手接過,沉默著打開,錦盒內裝滿了聚魂香。
“子玉,你這段日子可能會需要很多聚魂香,為師特地為你多多準備了些,盼望你可以依靠這香燭,穩定住自己的神魂,一定要堅持到一切謎底揭開的時刻。”
“多謝師父。”子玉恭順點頭。
猶豫片刻,鍾道士還是開口,“子玉,為師想著,若是你的心情已經整理清楚,身上的傷若是沒什麽大礙了,我們是時候去那宛平城周邊探尋探尋了。”
子玉方才抬起眼,“好,傷勢有若兮幫忙處理,已經沒事了,我們何時出發?”
“明日。”
第58章 第九卷 隻緣身在此山中(五)
晚上,晏姝做了一桌子菜。
菜式依舊可口,甚至為了活躍氣氛,她還特地買來一壺二鍋頭。
可是如今前途未卜,又少了個小白活躍氣氛,大家也都沒什麽心思。
“鍾天師,我們兄弟二人商量一番,打算明天與你和子玉一同前往。”
“你們要去哪?”晏姝把臉從飯碗中抬起。
“宛平城。”鍾道士回復她。
晏姝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我也想去。”
老白放下手中的酒杯,難得地一臉凝重,“晏姝姐,我勸你別去,你也見到那天在清涼山上的場景了。宛平城裡不一定太平,你去了,不安全。”
“我跟著去。”若兮抬起頭看向子玉,她的眼眶因為剛才父親的事情紅紅的。
子玉卻不置可否,從始至終沒有回答。
老白犯了難,“這,晏姝姐不能去,若兮你更不能去了,到時候出了危險,我們不一定顧得過來。”
“可是萬一子玉受傷,總要有個人為她療傷才行。”若兮抬起頭凝視著老白。
“既然如此,那就都跟著。”鍾道士看了看桌上的人,終於打定主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入夜時分,鍾道士在房間中凝神靜氣,掐指一算。
卦象一出,鍾道士猛抽一口涼氣。
水/雷/屯,不詳之卦!
算畢,鍾道士長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人各有命,命數已定,誰都攔不了的。”
這一晚,子玉沒有再去若兮的房間安睡,回到了自己的西廂。
次日清晨,大家換好輕便的衣衫,出了藥鋪租了兩輛馬車,又是一路顛簸,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海市蜃樓的實體地點,宛平城。
今天的天空不是北方慣常秋天那番爽利,空氣中的濕氣凝重,帶著濃濃的霧氣。
一路上有農家在燒秸稈,空氣中彌漫著濕漉漉的煙灰味,聞上去十分嗆嗓子。
先過了一座石橋,橋上石墩上是各異的石獅子,橋下一條黑水河緩慢地流動。
已經是初冬時節,北方的植物都變成的枯黃色,在霜霧的侵蝕下,更顯得垂頭喪氣。
過了盧溝橋,到了宛平城,廖無人煙,似乎一切如常。
城樓就這樣平靜的佇立在雲霧之中,如同那日在清涼山上遠望江東門上空的景象別無二致。
一行人站在宛平城的城門樓下,抬頭仰視,城樓安靜而肅然。
一切都十分平靜,看不出一絲異樣。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阿柔突然自靈玉中飛身而出。
見她懸於當空,手搭涼棚朝著遠處的樹林望去,“那裡!樹林裡!我感受到了之前在張坊相同的靈質氣息!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今日那氣息十分稀薄。”
“我們過去看看!”鍾道士聽到了阿柔的話,已經邁開步子朝著樹林的方向前行。
子玉回身看了一眼若兮與晏姝,見二人有些緊張神色,細細叮囑,“進了樹林萬事小心,一定要跟緊我們。”
“知道了。”
見到若兮與晏姝點頭,子玉這才邁開步子,跟上了師父的腳步。
“阿柔,若是遇到危險,一定要保護好若兮。”子玉與阿柔通過心靈溝通。
“好,一定保護你家若兮平安。”
進了樹林沒走出幾步,眾人就看到了阿柔口中在張坊見過的巨大腳印。
腳印足有半米長,腳掌寬大,腳趾卻很長。
眾人心中暗歎不妙,這腳印已經不用再細細辨認了,與靈長類的別無二致。
一瞬間,眾人心中如鯁在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鳧徯剛剛除滅,現在又清晰地見到朱厭已經現世,一絲絕望彌漫在大家心頭。
兵禍,殺戮,生靈塗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