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香君花容稍顯驚惶。
但是見到眼前這青年,眉目俊秀,風流倜儻,風度翩翩,似乎還露著些許真摯神色,絕不是個歹人,便轉瞬之間恢復了容行。
“小生名喚侯方域,字朝宗,久仰‘香扇墜’的名號,今日特來這媚香樓一睹芳容。
剛才在樓下等了許久,都不能一睹香君姑娘神采,所以冒昧登門造訪。”
“剛才媽媽說得客人,便是你吧。”香君莞爾一笑。
見此笑容,朝宗定在當場,似乎丟了魂一般,眼神全被香君勾了去。
見到朝宗的神色,香君沒來由地心中似是秋水般微微蕩漾,舉起絹帕輕覆唇上,嗤笑了一聲,稍稍側身,“既然等久了,那便進來吧。”
畢竟是煙花柳巷,秦樓楚館,少了尋常見面時的客套矜持,多了一份自然的熟稔和直接。
朝宗提起衣角,邁入香君的房間,眉目微閉,細細輕聞,“好香!”
“是人香,還是茶香?”
“都香!美人幽香,清茶芳香。”香君恍惚之間,竟然在朝宗的眼神之中,讀出了一絲這種地方少有的真誠。
香君將屋中準備好的茶點水果擺在桌上,嬌笑盈盈地攬著朝宗落了座。
朝宗定定神,朝著面前的牆壁望去,只見牆上懸掛一幅大型橫幅畫作:寒雪覆蓋的清江之上,一葉孤舟獨獨蕩於江心,天蒼蒼,水蕩蕩,人影寥寥,雪色茫茫。
畫上還有題詩一首:瑟瑟西風淨遠天,江山如畫鏡中懸。不知何處煙波叟,日出呼兒泛釣船。
“好一幅寒江孤影曉泛圖!”朝宗經驗當場,隨後眉頭微蹙,眼中帶著十二分的惋惜,“只不過,沒有落款,可惜,可惜,小生無緣知曉是哪位名家所作。”
“哦?”香君聽見如此評價,竟然饒有興趣地認真與朝宗品鑒起來,“不知這畫,畫得如何?”
“寒江,孤影,碧水,蒼天,好一種幽遠淡泊的意境!”朝宗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見到香君露出羞澀神色,朝宗心中大喜,“香君,你可知這如此大作,是哪位名家逸士所作嗎?”
“不是名家大作,是小女子的塗鴉之作,不足為道。”香君面頰緋紅。
朝宗的眼神不知不覺中又聚焦在香君身上,無法移開,“想不到你年歲不大,竟能畫出這般深遠意境的畫作,香君真乃蕙質蘭心,花中魁首。”
第51章 第八卷 何事秋風悲畫扇(五)
緊接著,業鏡中的影響轉變:
春光無限,紅樓帳暖,媚香樓的鴇母正在前堂張張落落地裝點著前堂,只聽她伶俐的嗓音響起,“今日可是香君的大日子,你們可要給我小心仔細的伺候,若是這梳攏宴辦的順利,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是!”堂下奴仆皆是點頭哈腰陪著笑臉。
不多時,堂前一陣敲鑼打鼓聲傳來,甚是喧囂,身著紅衣的朝宗,胸前佩戴紅花走進了媚香樓。
真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朝宗洗去了與香君初識之時的矜持,如今一副喜氣洋洋,春風得意的氣色。
鴇母笑臉相迎,極盡媚態。
朝宗自然知道其中的禮數,獻上金銀珠寶一箱,先行打點鴇母。
隨後跟隨著鴇母的腳步,急匆匆登上樓台,進入了香君的房間。
香君房間內,已經被鴇母提前裝點一番,換了之前那副單調淡泊氣色,如今春紅爭豔,好不喜慶。
朝宗端坐洞房,卻有些急不可耐,幾次三番想要偷偷窺探春色,卻見天色尚早,只能端起酒杯,獨酌一杯,耐下性子。
等了許久,天色終於深沉,點了紅燭,朝宗將香君的紅帕挑開,終於得見佳人。
如今香君已如時令正好的蜜桃,透著應當采擷的韻味,撩人的香氣,越發勾得人忍不住想要立刻收入囊中。
朝宗伸手拉起香君,卻沒有了白日的急不可耐,突然來了興致,雙手奉上一柄上等的鏤花象牙骨白絹面折扇,“香君,送給你。”
香君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折扇,細細撫摸著扇骨上的紋理,溫潤冰涼,潤得心中的愛意更添了十分。
扇子頗為墜手,細細看去,才發現折扇下,縋著一塊琥珀,看樣子極其珍貴,“這是?”
“侯家祖傳的琥珀扇墜。”朝宗雙手攬過香君腰肢,香香軟軟,不盈一握。
“這樣珍貴!”香君更為驚寵。
“香君,我這樣愛慕與你,但奈何我沒有資財,其余禮金都是借來的,唯獨這扇墜是我隨身攜帶,也是我身上最貴重的東西,如今我將這最貴重之物贈送與你,一表我的真情實意。”
見到香君含羞帶怯的面容,朝宗再也忍耐不住,心急地一把將香君放橫抱起,快步走到床邊,棲身而上。
這一夜,春宵燈映透紅紗,宮壺滴落蓮花漏。
隨後業鏡中的景象一陣波動:
彼時的媚香樓已經人去樓空,顯得頹廢而破敗。
媚香樓香君的房間內,香君已經換了一身素色衣衫,洗盡鉛華,閉門謝客,手中握著朝宗贈送的折扇,一心一意思念著朝宗。
卻不曾想,突然間媚香樓門前響起吹鑼打鼓的迎親響聲,喚回了香君的思緒。
香君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前,輕啟閨門,卻見到慌慌張張趕來的鴇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