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旁邊有個穿著長風衣的青年，笑容很溫柔，給她拍了拍帽子上的雪花，幫她拿著教案，兩個人說笑著往前走。

　　於是顏知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寒風像是一寸一寸的吹進了她的骨頭裡。

　　大一暑假，她沒回家。

　　她把握住了機會，聯系上一個老師，進入了他的實驗室，白天在實驗室裡幫師兄師姐打雜，晚上去麥當勞打三個小時的零工——沒辦法，家裡早就一分錢都不給她了。

　　連上學的學費，還是班主任秦老師看不過去，借給她的，叫她不要有心理壓力，畢業後再還。

　　一年過去的這麽快，她看著窗外的夕陽發呆，等列車通報終點站到了時，她才回過神，提著行李箱下車。

　　這次回家……她根本不打算待幾天。

　　因為回到家，母親又會罵她為什麽非要讀書，為什麽不早點出去打工，掙錢給弟弟妹妹花……那些她聽爛的陳詞濫調，十幾年了，每年都在重複，像是一個沒有盡頭的噩夢。

　　除了左慈。

　　她是美好的光亮。

　　她想起她，就會想起薩岡寫給薩特的情書：

　　“這個世界瘋狂，沒人性，腐壞，而你卻一直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她是她無法企及的美好。

　　顏知在心底計劃好新年的安排，在家過完除夕之後，她就去爺爺家裡，兩個老人獨自生活在鄉下，雖然窮困，但是他們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對她還不錯，她也能找到一點清淨——她帶了不少書回來看。

　　可是她的計劃……在走到靠近離家很近的小巷口，看到那道想念已久的身影時，就瞬間忘到了腦後。

　　左慈穿著白色羽絨服，低著頭，垂著眼眸，神色恬淡，有幾分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乾淨溫柔。

　　直到她聽到一陣腳步聲，才抬起頭，終於看見她……等了很久的人。

　　左慈笑了笑：“顏知，好久不見。”

　　顏知卻像瘋了一樣的飛奔過去，她有太久太久沒見到她了……什麽清醒……什麽理智，她都不要了。

　　她抱住她，未開口前就已淚流滿面：“……左老師。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這本這周不一定會更，三次忙+隔壁的更新壓力太大了，欠的深水加更都沒加上。這周不承諾更新時間了。這幾天都睡得好晚，作息亂掉了。

　　唉，我先緩緩

　　第14章 冬（五）

　　左慈輕輕拍了下她肩膀：“好了，好了，路口冷，晚點再說好嗎？”

　　顏知點點頭，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不僅抱了她，還趴在她的懷裡哭，想想就覺得有點丟臉。

　　她擦了擦泛紅的眼角，很認真的說：“您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回去放一下行李，我很快就來。”

　　左慈溫和的點點頭：“沒事，不著急。我在這裡等你。”

　　顏知一聽到她說等她，就開始眼眶發酸：“我、我很快就來。”

　　左慈嗯了一聲，朝她微笑。

　　她站在落雪的路口等她。

　　她從秦老師那裡聽說左慈今天回來，說要去看望他，她就想著，或許可以在這裡等到她吧。

　　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面了。

　　有時候，她會想起那個夏日，想起少女踮起腳的親吻，明明只是輕輕的觸碰，可又是熱烈而孤注一擲的，把她狠狠的燙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顏知就已經轉身跑走了。

　　“左、左老師！”

　　顏知很快就跑回來，衣服上都沾了雪，看起來像是摔了一跤，臉頰很紅，呼吸不均勻的起伏著。

　　左慈朝她點點頭：“吃飯了嗎？”

　　“沒有。”

　　“那去吃點什麽。”

　　顏知選定了一家牛肉面館，她點了兩碗面，撕開一次性筷子外面的塑料膜，交叉著搓了兩下，先遞給左慈，自己隨後再拆了一雙。

　　面館裡沒有幾個人，大概是因為不在飯點，冷冷清清的。

　　顏知有一會沒說話，左慈也沒說話，氛圍也顯得冷冷的。

　　幸好很快就上面了，吃飯的時候誰都沒說話，也沒覺得太尷尬。

　　吃完面，走在大街上，顏知一直借著路邊的玻璃門和櫥窗鏡子看著左慈，看著自己……

　　左慈一向穿著簡單素雅，只是她天生體態好，身段優美，在人群之中也是獨特而醒目的，至於她……顏知低下頭，看了看身上這件穿了好幾年的黑色羽絨服，邊線上似乎已經開始飛毛。在學校裡她能不去關注的問題，可是在左慈身邊她做不到……她感覺自己醜極了。

　　她悄悄往後退了兩步，跟左慈拉開距離。

　　她不知道跟她說什麽……明明在見到她之前，有那麽多想說的，那麽多要說的。

　　那些因為想她而失眠的深夜，那些想起她就會輕輕歎息的夏日黃昏，一幀一幀的畫面從她腦海中閃過，可她抓不住這些光陰的碎片。

　　一直到她家那個小巷口，左慈停下來：“好了，你到家了，回去休息吧。”

　　顏知沉默著點點頭。

　　她們之間……是不是早就無話可說了。

　　她心不在焉了兩天，直到第三天，也就是除夕那天早上，在學校附近看見秦老師。

　　顏知攢了很久的錢。她已經能負擔起自己的生活費，學費申請了助學貸款，每年獎助學金、實驗室項目補助、學生助理、課外兼職……亂七八糟各種收入加在一起，一年多下來，她省下了一筆錢，剛好是她上大學之初，秦老師硬要塞給她，說要借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