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了很吵的聲音,像是有兩個人在吵架,一男一女,聲音裡全都充滿了暴躁,同時還伴隨著摔摔打打的聲音。
許漾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過了幾秒鍾,她將目光投向了角落裡。
角落裡有小小一團抱緊了自己,安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呆滯的坐在那裡。
她的模樣很可愛,是那種長輩的會很喜歡的那種長相,只是雙目有些無神,所以看著很像一個人偶,而不是活人。
那是簡墨。
又不是簡墨。
因為許漾印象當中的簡墨還是會笑的,而且笑的很甜,哪怕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也只會委屈巴巴的抓著她的手,對她說:“漾漾,你要快點長大,這樣才可以保護我。”
“好哦,我會保護墨墨的,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也不會讓你再哭了。”小小的許漾這樣說。
許漾有記得這一幕,那是在一個夏天,簡墨的父母爆發了規模很大的爭吵,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對方,甚至打起來了,沒有人記得他們年紀不大的女兒還在房間裡,也沒有人想起簡墨已經一整天沒有吃東西。
他們只會把簡墨當做一個攻擊對方的武器,把小小的孩子拖過來,按在他們中間,逼迫她作出選擇。
“你是要跟媽媽走還是要跟爸爸走?”
還小的簡墨只會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們的耐心很快就消失了,便無情的把她推去一邊,繼續自己的爭吵。
哪怕那具小小的身體砸在了地上,被碎玻璃劃出了傷口,也沒有人看到,沒有人在乎。
許漾記得,她從旁邊路過的時候聽到了聲音,敲門無人應答之後,就偷偷的爬到了窗戶口,敲響了窗戶,和簡墨裡應外合的打開窗戶之後離開了這個房間,把人帶到了自己的家裡。
那個時候還很小一隻的簡墨,有些害羞的對許漾說:“你就像故事裡的王子一樣。”
很厲害,很帥氣,從天而降的拯救了公主。
她那個時候明明是這麽說的。
“biubiu!是像蜘蛛俠啦!蜘蛛俠!”
現在想來,簡墨能夠喜歡上她的確是個奇跡。
想到這裡的許漾,笑的甚至還有一點甜蜜,她現在似乎是和靈魂一樣的狀態沒有辦法干涉現實,於是哪怕很想衝上去拯救自己的女朋友,也只能安靜的看著。
於是她就乾脆的坐到了簡墨身邊,等待另外一個自己來英雄救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穿過了那道門之後,回來到過去的記憶裡,但是能看到簡墨,許漾的心就會安定許多。
然而……她很快就無法繼續安定下來了。
因為‘許漾’沒有出現。
沒有像一個從天而降的王子,或者說蜘蛛俠一樣,拯救她的小公主。
她放在心尖上愛著的小公主,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在角落裡安靜的坐到了天亮,最後因為恐懼,饑餓,或許還有更多其他的東西,陷入了昏迷之中。
許漾一瞬間焦急起來,她跑道已經吵累了,各自佔據一個房間休息的那對父母面前,瘋狂的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力:“簡墨暈倒了!你們能不能去看看她!簡墨暈倒了!”
她知道這裡有可能是幻境,夢境,以及一切不真實的地方,但是看到簡墨安靜的倒下的那一瞬間,許漾還是因為巨大的恐慌心臟差點停擺。
然而……沒有人能看到許漾。
她也無法碰觸任何東西。
於是許漾做過了各種各樣的嘗試之後,沉默的回到了簡墨的房間裡。
她除了看著什麽也做不到,如果這就是小黑屋的懲罰的話,那的確是很殘忍的一件事。
許漾只能忍耐著,睜大眼睛看下去,事情的發展果然跟他記憶當中的截然不同,這個‘簡墨’的人生之中沒有在她遭受痛苦的時候能夠將她從那個可惡的家庭當中帶出來的‘許漾’。
於是不會有人安慰她:要不要來給我的媽媽做女兒?做父母的可以拋棄孩子那麽孩子也可以不要父母吧!
墨墨,再長大一點就好了,再長大一點你就可以離開他們,甚至離開這個城市,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也不會有人在簡墨被同齡人欺負的時候,去和那些不要臉的男孩子女孩子打架,把他們揍的滿地亂爬還要人身攻擊人家:是看墨墨可愛才會欺負她吧!你們這些醜東西!
更不會有人在簡墨因為痛苦快要崩潰的時候,把她按在自己懷裡:墨墨,你可以慢一點長大,因為我很快就會長大的,到時候我就帶你離開這裡,那一天會來的很快,每過一天,就更接近一點,所以不要害怕,再等等我。
沒有了許漾的簡墨,在淤泥裡,在痛苦的沼澤裡,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慢慢的生長著。
她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只有絕望,連一縷陽光都沒有。
她的眼睛裡沒有神采,沒有快樂,也沒有欲望。
哪怕許漾就在她耳邊,很大聲的對她說:我在!我在啊墨墨!
她也聽不到,看不見。
這樣的簡墨,在許漾面前一點一點長大了,她越長大越漂亮,但是和許漾認識的那個簡墨不一樣,她十多歲的時候,就長成了一朵儂麗的、透著妖異氣息的花。
然後,在一個雨夜裡,那兩個人在爭吵,在摔摔打打,穿著白裙子的簡墨就站在角落裡,拿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