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拒絕道:“不賣了,這是留給工友的。”
“哦,那我這下出去吃個飯,吃完飯後可以坐在這裡歇個午嗎?”
“不行,我們這又不是招待所,再說,我等下就要關門了。”男人不等她搭話,就衝她擺擺手驅趕道:“走吧走吧。”
林錦雲隻好先行離開。
出工地走了十來分鍾才見到一家簡陋的飲食店,她進去隨便吃了份煮麵條又回到了工地上,經過鐵皮棚子時,目光自然又往裡瞧了瞧。
巧的是,剛才那個男人還在,而且也正巧看了出來,在見到林錦雲的那一瞬眼色明顯起了波動。
林錦雲並不在意,撇開眼又繼續往前走,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的呼喚:“喂,你怎麽還在這?”
林錦雲轉頭衝他道:“我找人。”
“這裡是工地,你老在這晃悠怎麽行?”
“我沒晃悠,我去前面找個地方等著,等你們開工後我再去問問別的工人。”
“可你這樣影響我們施工。”
“你們都在午休,還沒開工,怎麽會影響?”
“那也不行。”男人蠻橫起來,大聲道:“誰知道你進來幹嘛的?你說找人,萬一是偷材料呢?我們這平時不讓閑人進來,你快走。”
“你沒權利趕我走,我去哪是我的自由。”
林錦雲說著繼續往前走去。
男人一急,追了幾步趕上來伸手一揮,扯著林錦雲的挎包帶子把她連人帶包往後扯半步,嘴裡不耐煩地催促著:“少跟我扯這些,快走快走。”
林錦雲被他這麽一拉扯,也起了惱怒,轉身正要同他理論,卻聽到男人身後傳來一句喊話。
“阿明,怎麽了?”
林錦雲瞬間僵住,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這聲音,這語調...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曾經安慰過她,對她說教,向她提問,笑她幼稚,在無眠的夜晚縈繞在她思念裡的溫柔聲線。
就算春秋更替三輪,人事變遷幾度, 她一刻也不曾遺忘甚至混淆關於她的一切。她的種種早就像烙了印,在她生命裡留下最深刻雋永的痕跡,就連時間也對此無能為力。
叫阿明的男人扭過身子看向身後的人,而被他擋住的人影也終於現身在林錦雲眼前。
林錦雲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
這一眼珍貴到她甚至不敢眨動一下,生怕一個眨眼她便如泡影散去,宛如那無數個夜裡的慣常夢境。
她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她的模樣卻反而逐漸模糊起來。
她抬手急抹了一把眼睛才又看清了些,卻換來手上的一片溫熱潮濕。
身旁的男人似乎還在說著什麽比劃著什麽,但林錦雲已經看不清也聽不清了,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人唇瓣輕啟微張,接著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錦雲...”
她很想開口應一聲,卻發現自己喉頭緊澀,連一個簡單的音節也無法發出。
她此刻的心境居然是無悲無喜的,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流淚了。
她隻想哭,為她,為自己,為所有混沌的白日和清醒的深夜,為所有執著的等候和徒勞的尋覓。
更為命運的磋磨與垂憐。
她終於找到了她。
第69章 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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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這幾日氣溫驟降,在地勢空曠的郊外,連呼嘯而來的風都攜了刺骨的冰涼。
兩人怔怔然淚眼相望,隔著蕭索的北風與人事。
又一陣寒風吹過,林錦雲向來畏冷,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這一動立刻就引來了蔣蘭的垂憐,忙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跟前,又輕撫了一把她的臉頰。
不曾想,摸著她的臉卻帶出了自己的眼淚,她啞著聲心疼道:“怎麽瘦了這麽多?”
林錦雲拉下蔣蘭的手攥在自己手裡,也不說話,就這麽緊緊地攥著她盯著她。
在一旁看著的男人滿臉疑問,煞風景地插嘴問道:“阿蘭,這位是?”
阿蘭,這個稱呼讓林錦雲驀地心煩,皺眉看向男人,卻聽見蔣蘭朝他解釋著:“這是我表妹,過來深圳看我。”
男人還想再問,蔣蘭卻打斷他:“阿明,你快去休息吧,店裡我來收拾就好。”
“哦。那你有事就叫我,飯我給你溫在泡沫箱裡了。”男人轉身正要走,突然又頓住腳步回過頭衝林錦雲尷尬地笑了笑:“那啥,我不知道你是阿蘭她表妹,看你面生的很,又問這問那的,就有些懷疑。總之,剛剛對不住了。”
林錦雲抿著唇不發一言,眼裡滿是戒備和冷淡。
阿明見她不答話就想著再把道歉說得誠懇些,卻被蔣蘭勸解道:“沒事,都是誤會。”
“呵呵,真是對不住了,那...那我走了?”
“嗯。”
阿明隻好訕訕地離開。
林錦雲被蔣蘭帶回到鐵皮棚子裡,她這才有空認真打量起這間簡陋的“飯館”。
說是飯館,其實也是臥室,因為她這才瞧見角落有一道半遮掩著的簾子,簾子後面露出床鋪的一角以及床上疊放著的被子。
這個鐵皮棚子頂多也就二十來平方,放完灶台、炊具雜物和三張桌子,僅剩下角落一點空間可以拿來擺置床位,可想而知,定是逼仄又壓迫的一間“臥室”。
為了求證自己的猜測,林錦雲打算走過去掀開簾子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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