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不走?”
“你不喜歡她啊?”
“她在屋裡,你就不來。你不要我,不和我玩了。”
“......”
“你喜歡她。”
林錦雲莫名慌張,忙抬頭看向林偉康。
然而,卻隻對上一雙清澈單純的眼睛,這雙眼睛的主人正咬著冰棍吃得歡快。
林錦雲暗松一口氣,無視掉剛才的慌張,笑道:“哪裡喜歡她了?”
“你老看她。”
“......”
“你還給她夾紅燒肉。”
林錦雲有些無語,卻不得不跟他解釋:“她長得好看所以我才看她啊。你長得也很好看,我也經常看你啊。這也錯了嗎?她做飯很辛苦,我夾塊紅燒肉獎勵她,就跟你畫畫畫得好,媽獎勵你大白兔糖是一樣的。”
林偉康聽完這一大段解釋,腦子裡七彎八繞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反駁的話,索性放棄思考,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話:“她和她弟弟都很壞。”
“她不是壞人,她弟弟也不是,你都原諒我了,也原諒她們一次好不好?”
林偉康卻不回答了,林錦雲也不好再逼他,拉起他的手慢慢往家去。
......
蔣蘭趕在這天末班車結束前回到了鎮上。
到林家時正好一家人已經吃完晚飯,各自散去。
蔣蘭進門後習慣先往林偉康房裡瞧,瞧見林家母子正看著電視,她稍感安心,想了想,最後選擇上了二樓。
二樓臥室,林錦雲正靠坐在床頭看著小說,許是看得太投入,竟也沒發現蔣蘭已經站在門口觀察了許久。
屋裡雖然亮著大燈,但林錦雲常嫌光線不夠,習慣看書時也開著床頭的台燈。
台燈的亮光正映著她的側臉,像是覆了一層金黃色的柔紗,使整張臉看起來平靜安寧。
蔣蘭平日裡也打量過林錦雲,若要評論起容貌,林錦雲至多達到清秀程度。可現在這張清秀的臉龐上平添出一股卓然的書卷氣,使她的容顏看起來有了別樣的神采和氣質,這種由內而外隻可意會的“美”竟讓蔣蘭一時挪不開眼去。
林錦雲翻過一頁書卷,偶然抬頭想去看牆上的鍾,卻瞧見了正倚在門口的蔣蘭。
她很是意外:“啥時回來的?”
“剛剛。偉康他怎麽樣了?”
“沒事了。”
“今天是蔣威做得不對,我替他跟你說聲對不起。”
“沒事,他也不是故意的。”
“謝謝。”
林錦雲沒再搭話,蔣蘭覺得自己有些無地自容。
“那我先下去了?”
“蔣蘭。”
“怎麽?”
“我是想...哥他今天也有些衝動,我知道都是誤會,可他不像我們這般明白事理,你不如先給他點時間,可以嗎?”
蔣蘭聽懂了林錦雲話裡的意思了,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好,那我就不下去了,媽要是問起...”
“媽要是問起,我就說你今天累了,先歇著了。”
“嗯。那我先去洗漱了。”
“好。”
林錦雲說完就低下頭繼續去看手上的書本。
蔣蘭站在門口看了她一眼,心下黯然,自覺林錦雲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比之前客氣了許多。
她暗自失落,卻對此感到無能為力。
她是個內斂自持的人,信奉言多必失,到了林家之後更是一直小心謹慎,察言觀色地行事。所以就算此刻知道兩人的關系已經出現了嫌隙,能做的也只是懷著一份惆悵苦澀的心情默默轉身走開。
蔣蘭一走,林錦雲徹底失了看書的興致,煩躁地把書往邊上一丟,躺平了身子想去睡覺。可頭剛一沾到枕頭她就回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一幕幕場景像放電影似的在她腦海裡閃過。
她想到林偉康,想到蔣蘭,想到蔣威,最後甚至想到了那個叫丁燮的男人。
她這才後知後覺出自己的衝動和不禮貌:先是沒打招呼就帶著二哥去蔣家,後又直白地追問蔣蘭的隱私,最後還導致林偉康無辜受傷且因此討厭起蔣蘭姐弟來。
如此這般細想了一番,林錦雲心裡湧出後悔與難堪。無論是對自己二哥,還是對蔣蘭,她都生出了一股慚愧。
蔣蘭回房後見林錦雲沒在看書,而是躺在床上發呆,便也不去打擾她,隻輕移到床邊,伸手去把蚊帳放了下來。
她換了條白色的棉質睡裙,纖細窈窕的身姿在帳子外影影綽綽地晃動著。林錦雲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帳看過去,房間裡的燈光不甚耀眼,隻柔柔地在蔣蘭身上灑了一層,使她周身呈現出一種朦朦朧朧的質感,如夢似幻。
空氣裡散發著一股香皂混合牙膏的淡淡香氣,這是蔣蘭攜來的氣息,林錦雲不由得深吸了一口,芬芳又舒心,就像仲夏夜裡的一縷清風。
帳簾輕擺,草席深陷,蔣蘭的臉就這麽毫無征兆地闖進林錦雲的眼裡。
她急轉開眼,卻覺臉頰的熱度難以掩飾,心虛地伸手一按牆邊的開關,果斷把自己的羞態掩蓋進黑暗裡。
頭頂的燈熄得突然,蔣蘭伸向毛巾被的手在黑暗裡頓住,心中先是惶惶,之後便滿是苦澀。
終究是被她討厭了吧。
沮喪和挫敗瞬間如潮暗湧,動搖著她本就敏感的內心。
她帶著窘境和卑微來到林家,注定要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林錦雲卻像道暖陽,猝不及防地照進她蕭索冰涼的世界,驅散了輕視和敵意,照得她敢抬頭,敢開口,敢相信和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