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裴苒，你把我的裴苒怎麽樣了，你把她還給我。”鍾離嫣捂著胸口退了一步，眼淚滴答掉，落在腳邊擊起塵土。

　　“所以你現在也覺得我是一個怪物是嗎？”裴苒直起身子，“所以連你也想我死是嗎？”

　　鍾離嫣搖著頭：“我不想你死，裴苒，你收手吧，你死了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那你想過我嗎？”裴苒吼道，“你想過我嗎？想過我被人逼到了這個地步，我能怎麽辦？你知道我在無形淵底下遇到了什麽嗎？你知道那些惡鬼揪著我的五髒拚命往外扯的時候我有多疼嗎？我要是不這麽做，我怎麽殺了華無歇，我不殺他你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嗎？他想要我死，要你死，他想殺了這個世界所有的人！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我怎麽做才能如你的意？”

　　“你高尚，你偉大，我就是一個邪物，一個入不了你眼的邪物，你從一開始就認定我是一個邪物，所以你把我趕去了白蕪尊那裡，你從一開始就不想要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我壞透了糟糕透頂，那你為什麽還要說你愛我，你騙我！”

　　鍾離嫣靜靜聽著，心如刀絞，拚命搖著頭：“我沒有裴苒，我沒有騙你，我沒有。”

　　“那你走吧，等我把華無歇殺了，這一切也就結束了。”

　　“你先停下來，把這些惡鬼都趕走，裴苒，快點！”

　　裴苒絕望地笑著，一直在往後退：“不可能，這些人今天來是來殺我的，我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這裡。”

　　鍾離嫣吸了吸鼻子，穩住了神，手中的辛九微微顫動，她垂頭看了一眼，心裡拒絕。

　　裴苒注意到她手裡的辛九，絕望地看著她：“所以，你是來殺我的？”

　　鍾離嫣沒有說話，只是這麽看著她。

　　裴苒無力地笑了：“對了，你說過的，只要我成了邪，你會親手殺了我，我怎麽把這個忘了，你可是正道楷模修真典范，你可是這仙門十三家中的翹楚，怎麽可能會容得下我這樣的邪物。”

　　“別說了，裴苒，別說了。”

　　裴苒定定地看著她：“我現在能理解當初的鬱婕了，自己心愛的人想殺了自己，怎麽可能不留怨氣，怎麽可能不恨？你是不是想殺了我，你告訴我，是不是？”

　　鍾離嫣咬著下唇沒哭出聲音來，喉嚨裡仿佛有顆大石，讓她發不出聲來。

　　裴苒笑了，不知道在笑自己，還是笑這可惡的天命。

　　她深深地看了鍾離嫣一眼，一躍便飛上了真龍殿房頂，看著腳底下廝殺一片的景象，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那麽渴望這一切盡快結束了。

　　周遭的景象在一瞬間模糊起來，裴苒不過暫時腦子清明，此時又歸於一片混沌，她看著鍾離嫣越來越模糊的臉，心知自己神智逐漸不清，不知再拖下去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即便鍾離嫣想殺了她，可她卻並不想讓鍾離嫣死。

　　要是再這樣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怪物，會傷害到多少人。

　　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急速尋找著，終於看見了那抹白色身影，看見了華無歇在真龍殿前挺胸站著。

　　裴苒沒再看鍾離嫣一眼，徑直就朝華無歇去，鍾離嫣抬手想阻止，卻隻抓到了裴苒的衣擺。

　　或許裴苒就要這麽與她遠離了。

　　鍾離嫣這麽想著，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明的酸澀感，剛剛裴苒的眼神讓她後怕。

　　裴苒已經不相信她了。

　　“哦，你來了？”華無歇笑道，“做得不錯裴苒，現在下面這些仙門的骨乾子弟都被你拿下了，待會兒等各大門派長老們殺過來，再把他們一鍋端了，這個世界就是你跟我的了！”

　　裴苒突然一聲冷笑，華無歇驚奇扭頭，可看不出裴苒身上有何不同。

　　“你笑什麽？”

　　裴苒笑道：“我笑你癡心妄想，想統治這個世界，做你的夢去吧！”

　　至此華無歇是知道裴苒並沒完全受他掌控，他愣了又愣，忽而又垂頭笑了：“我早知道你不會這麽輕易就答應幫我的，那杯摻了我的血的酒，你也沒喝吧？”

　　“喝了，但被我吐出來了。”裴苒道，“過去種種，今日一並清算了吧，落華尊？”

　　她刻意加重的“落華尊”三字在華無歇聽來十分不爽，他微微眯眼，第一反應是去看這些修士是否真的身亡，還是裴苒使的障眼法。

　　“別看了，沒死，只是被惡鬼控制住了。”裴苒一步一步往前，“現在，仙門十三家所有的人都在這了，我要他們親眼看著，青一門這位大名鼎鼎的落華尊，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究竟誰才是邪物！”

　　語畢，裴苒一掌劈向華無歇，華無歇雖微微一怔，但微微側身避了開，卻好像還沒從這巨大的轉折中回過神來，他略一凝神，倒也不慌，問裴苒：“你覺得就憑你一個人，能打得過我嗎？”

　　裴苒神情木然，聞言微微一笑：“不知道。”

　　華無歇嘲諷一聲，剛要開口，裴苒一閃身便來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去死吧你。”

　　華無歇感受著裴苒陡然收緊的力道，微微蹙眉。

　　確實很強，但沒強到讓自己懼怕的地步。

　　突然，裴苒雙手間一松，華無歇竟是身子如泥一般從她手間滑走，隨即又站到了裴苒身後。

　　“裴苒，你很強，確實很強，比我見過的所有邪物都強，而且你還有情感，確實不可多得，可你怎麽不聽話呢，你要是聽話該多好，我就能留你一命，不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