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的對,孩子是我們血脈的延續,不是夢想的延續,她們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是我們的附屬品,她們應該有自己的夢想。”
“獨立的個體?呵呵,笑話!阿嶼是我生的,她的命都是我給的,我的夢想就是她的夢想,當年就是因為有了她,我才放棄了全國比賽,那些跳的不如我的,都可以站上領獎台,而我呢,呵,在家坐月子!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現在讓她走完我未完成的路,又有什麽錯,這是她欠了我的,這是她該還的!”沈韻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語氣十分執拗。
“阿韻,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這孩子,發什麽呆?來,吃塊蘋果,都削好了。”顧朝突然出聲,打斷了顧嶼苦澀的回憶。
“爸爸,媽媽。。。她最近在忙嗎?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蘋果的香氣和甜味在口腔散開,衝散了顧嶼嘴巴裡因吊水殘留的苦味。
“你媽媽她,最近。。照顧你妹妹,有點抽不開身。”
自己剛剛是錯覺吧,這個蘋果哪有什麽香甜,明明澀的很,應該是還沒熟吧,實在難以下咽。
“爸爸,扶我出去轉轉吧。”顧嶼看著病房裡,滿眼都是刺目的白,總感覺心裡空空的,就像是冬天的玻璃窗上破了一個洞,冷風呼啦啦的吹。
“哎,好。坐輪椅吧,醫生說暫時還不能下地行走,再過一周可以做些簡單的鍛煉才可以自己走。”
女兒沒有繼續追問沈韻的去向,讓顧朝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想起昨晚沈韻和自己說的話。
“老公,我們複婚吧。”
“複婚?阿韻,你認真的嗎?”
“怎麽?你不願意複婚嗎?”
“我當然願意,你知道我一直都愛你,是你說不離婚,我和我媽總是干涉你對顧嶼的教育,你看我也聽你的,好幾年沒回鄉下過年,我承認我是故意打著為了孩子好的幌子,離婚不離家,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和你複婚。”
“那我們明天就去把證領了。”
“好,天亮就去。”
“那等阿嶼出院,把她送到鄉下你媽媽家吧。”
“阿韻,你真的舍得嗎?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阿嶼去鄉下嗎?”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現在我要帶溪溪練舞,下一屆的“桃李杯”我一定要帶溪溪參賽,你要去公司,我們沒有多余的精力來照顧腿不能行的阿嶼,送她去婆婆那兒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可是那樣阿嶼該多難過啊,舞蹈舍棄了她,我們也要舍棄她嗎?”
“怎麽會是舍棄呢,鄉下空氣好,適合靜養,讓阿嶼一個人在家你就能放心了嗎?而且我看阿嶼不是喜歡和那個鄰居家的小姑娘玩嗎?現在阿嶼正是失落的時候,有個朋友陪著也挺好的。”
是啊,總歸要做出選擇的,讓阿嶼去鄉下是權衡利弊下最好的選擇,阿嶼不會因為看到以前的獎杯難過,也不會因為阿韻現在全身心培養溪溪忽視她而失落。這是最好的選擇,這也是為了阿嶼好。
所以說,人啊,總是趨利避害的,給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做了一些傷害對方的事,最後只要用一句“我都是為你好”,便覺得自己為了對方已經煞費苦心了,哪怕有錯那也是必然能得到諒解的,更何況自己還是對方的父母,那就更值得原諒了。
“阿嶼,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奶奶家吧,爸爸給你辦了一年的休學,等你腿。。好了,到時候回來繼續讀初中,學校那邊你放心,爸爸能辦妥。”有些話只要說出口,開了頭,後面自然就順當了起來。
“你看,你媽媽要照顧妹妹,爸爸也要回公司,最近有不少事情沒有處理,你一個人在家裡我和你媽媽也不放心,而且醫生也說了,你現在需要靜養,鄉下空氣多好啊,況且奶奶也想你了,你回去也可以陪陪奶奶,打小,奶奶就最疼你了。”
果然,世間親情就是那麽一回事。所以,自己對於媽媽而言,真的只是實現她夢想的工具嗎?
顧嶼楞楞地想,自己變成了棄子,妹妹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吧。
似是察覺到了顧嶼的異常,顧朝也不再說話,除了輪椅和地面的摩擦聲,兩人之間只剩靜默。
不同於醫院回廊的冷清,外面的空氣都是草木的清香氣,在青草、綠樹、藍天的掩映下,醫院也變得生氣勃勃。
廣玉蘭上一隻知了放聲高唱著夏天,似乎炫耀它都比顧嶼活的更暢快自由。
2008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捉過知了呢,今年卻只能聽著它的嘲弄。
也是在那一年,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知道了那個秘密,當時的爸爸媽媽認為自己睡著了吧。
“顧朝,我們已經離婚了,阿嶼現在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麽能把她帶到鄉下來。”
“阿韻,我媽她想孩子了,她知道溪溪不用被你逼著跳舞,她擔心阿嶼,所以……”
“擔心阿嶼?怎麽?我是後媽?我真的煩透了你們這些說教,我只是讓她跳舞,又不是讓她去死!”
“阿韻,別激動,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小聲點,別吵醒孩子。”
“顧朝,我也不想和你吵,但是我再說最後一次,溪溪歸你,我不管你總是帶溪溪到處玩,阿嶼歸我,你也別管我怎麽教導阿嶼,還有別再讓你媽摻合進來,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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