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一個小黃門匆匆找來,頭戴籠冠,身穿對襟寬袖上衣,內穿中衣,腰束帶有敝膝,下裳及地。
蘭雅將他半路攔下,提醒道:“公主吩咐過不許這時候來打擾。”
蘇興壽凝眸將她仔細端詳,今日依然頭扎小髻,身披帛,上襦下裙腰束帶,下著及地長裙。
他不舍收回目光,看著她稟告說:“陛下命奴來的告訴公主喜訊,林修容剛剛誕下皇長子,宮裡今晚饗宴。”
“那真是天大的喜事。”蘭雅面帶三分笑,又道:“我這就去轉告公主,有勞蘇公公了。”
這小黃門是個漢人,眉清目秀的,隻比蘭雅大個幾歲。
“呃,嗯……”蘇興壽忽然吞吞吐吐之態,再三糾結後,才從領內取出一對漂亮的耳墜,塞到蘭雅手裡說:“這對耳墜送你。”
蘭雅不解,也不知該收還是拒,便道:“你先前已經送了我一柄插梳……”
“就是想送你,沒別的意思。”蘇興壽低頭羞赧,怕蘭雅會拒收,趕忙又說:“我先回去與陛下複命了。”
說罷他匆匆而去。蘭雅隻好收下耳環,回到彭城公主身邊。
“方才是誰來了?”拓拔珺先問。
“蘇興壽。”蘭雅說著又把手心裡的耳墜攤開給她看:“公主,蘇興壽是不是想賄賂我。”
拓跋珺揚起唇角深意地笑了笑:“這些漢人真是有趣,藏著心思不敢表露,就只會不停地試探人。”
蘭雅以為真是要賄賂她,毅然道:“回頭我就將他送的這些還回去。”
拓拔珺搖頭卻說:“他送你一簪一珥,不是想賄賂你,而是在試探你的心意。”
“心意?”蘭雅不解地歪頭,沒把事情想到那些去。
拓跋珺便幫忙挑明:“他也想學那宦官王琚娶郭氏,只是不知你肯不肯對食。”
“啊!”蘭雅驚訝無比,原來是這心思!她立馬搖頭說:“我不喜歡漢人,性情不夠爽直,尤其蘇興壽那樣的別別扭扭。”宦官就更不可能了。
“那蘭雅喜歡什麽樣的男子?”拓拔珺順著她話詢問。說來蘭雅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幾年等自己婚配後,她也是該嫁人了。
蘭雅想了想,臉上略紅:“嗯……賀蘭達納那樣的。”
拓跋珺聽出她心思,燦爛笑容調侃她:“原來蘭雅一直暗戀我達納阿乾,他呀確實勇猛強壯,那改日我帶你回趟賀蘭部,看看達納阿乾的想法。”
“謝謝公主。”蘭雅不掩歡喜,主子能幫自己牽線再好不過,就算做妾她也願意。
拓跋珺把這事記下,轉而又問:“蘇興壽來就是為這事?”
蘭雅想起正事,行禮恭笑道:“他奉陛下之命來報喜的,林修容為我北魏朝誕下了皇長子,陛下高興今晚要宴設慶祝。”
“林氏生了?”拓跋珺聞言高興極:“太好了,皇帝哥哥做莫賀了,我也當姑姑了。”
說著,嘴角笑容一絲深意,緩緩看向雲霄,心裡默念說……父皇你也當阿翁了,願你在天有靈庇佑這孩子平安成人。
隨後拓跋珺下白樓,從思賢門回西宮準備了薄禮讓蘭雅送去,她則去永安殿與少帝道喜。
永安殿的西堂溫室外,內侍劉應微垂首,雙手插袖口穩穩定定站在那。聽到有腳步聲,這才抬眸看過來,緊接著上前幾步行禮道:“參見彭城公主。”
拓跋珺駐步緊閉的朱門外,低聲問:“皇帝哥哥在作什麽?”
“回公主,陛下在更衣。”劉應說著就將朱門推開。
拓跋珺步入內,往裡寢臥而去,除了幾個侍女和皇帝外,還有一個少年。乃是馮太師的長公子馮誕,與少帝同齡,長相獨有漢人的俊美秀氣,所以平素特別愛整飾自己的容儀,因而不習經史故無學術,但為人寬雅恭謹甚得帝心。
她燦漫一笑,嗓音清靈乾淨:“自從思政表叔入宮,妹妹自覺不再是皇帝哥哥心尖上的人了。”馮太師是太皇太后的兄長,按輩分,馮誕算是她們的表叔。
馮誕見她來,臉上立馬浮現尷尬,腆顏求救道:“皇上,彭城公主又在笑話我。”
拓跋宏從屏風後走出,頭戴金冠,著紫色寬袖左衽長袍、腰束蹀躞式的服帶,渾然夙成的帝王風姿。他看著拓跋珺,眼神似笑微彎:“阿珺,你就別為難思政了。”
拓跋珺微嘟粉唇,一幅吃醋的模樣往馮誕跟前特別靠近:“尤可見皇兄親待南平王更勝手足呢。”
馮誕避她不及,後退時踩著裙擺就要摔倒……拓跋宏反應飛快,隻手將他單腰摟住。
見他狼狽,再見二人這副曖昧姿態,拓跋珺笑得更覺有趣,調侃又說:“也難怪皇兄會偏心,南平王姿容妍麗、寬雅夙成,就如那漢朝的董賢。”
馮誕一聽自己被比作董賢,是羞是惱分不清,耳根子都通紅起來,再見旁處的幾個侍女掩唇有笑意,他趕緊與少帝拉開距離。
拓跋珺不怕他生氣,又一次得逼近他面前,靈動的眼眸璀璨萬方,附耳小聲說:“南平王這三載來與陛下同輿而載,同案而食,同席坐臥……表叔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可旁人心裡會怎麽想你我都難控制,萬一哪天起了謠言說陛下學漢朝帝王那套男風陋習……表叔清白可就沒了。”
“你……你……我……”馮誕支支吾吾解釋不出話,被她說得惱紅到了脖子,可又發不得脾氣,委屈間眼中含著不分明的霧氣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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