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逍亭猜還是她身後的那個人。
她始終看不透這人到底想做什麽。
單純的看她不爽,還是和她有仇?
顧逍亭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另一件事。
她只要一閉眼,眼前就會浮現那盞掉落的水晶燈,這幾乎可以稱作是一場美學,那麽絢麗,那麽盛大。
那成千上萬的小水晶炸裂開,玻璃般的質地爆發出清脆的聲響。
腳踝上被劃傷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顧逍亭卻根本沒有心情去管它。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
似乎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會倒霉,都會出事,從小到大便是如此,朋友是這樣,老師是這樣,就連她長大後也是這樣……
她們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離開了她,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或許是因為利益,或許是因為衝突,或者是因為調動,又或許是因為……生死兩隔,陰陽有別。
她好似受了什麽詛咒,而這詛咒的效力一定是極強大,以至於她無時無刻不在經受分離。
貼近她的人,要麽是離開了,要麽是遭遇了各種各樣的危險。
小時候,顧逍亭住的地方是郊區,背靠一座生態環保區,時常有動物從山上跑下來,一年冬天,她撿到了一隻受傷的兔子。
顧逍亭從前生活的地方從沒有這樣的生物,這是她搬家後第一次看見小動物。
她偷偷把兔子撿了回去,藏在自己的床上養著,那是隻很乖的兔子,她甚至不用怎麽教導,這小東西就能乖乖聽話,在她床上或是床底躺一整天。
直到不久後,有人發現了那隻兔子。
皮毛光滑的肥兔子被人拎起來,兩隻長耳朵被人攥在手心,那群小孩笑著,一時不察,兔子從他們手中掙扎出來,慌不擇路下跑上了馬路,在顧逍亭面前親眼被碾死。
那群小孩嫌棄了許久沾上兔子血液的衣服,隨後嘻嘻哈哈的走了。
那是第一個在她身邊死去的生命。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數不勝數。
顧逍亭原以為,晏慕淮不會被影響到。
她原以為,對方不會有危險。
書中女主,便是這個世界的核心,世界自然會盡全力保護她。
卻沒想到,那詛咒仍然在,只是這一次,發揮的晚了些。
她……
是不是有些累贅了。
她或許應該離開了,再待下去,下一個就會是榮白露,再下一個是誰呢?不清楚,可能是白渝,可能是Sili。
誰都有可能。
顧逍亭不害怕死,她非常樂意拖所有該死的人一起去死。
——但還是不要連累活著的人了。
她們的人生應該花團錦簇,新晉歌後榮白露還沒走上樂壇的頂峰、Sili今年要加薪,從此年薪百萬的過活、白渝好不容易當上財務部正總監,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活……
她們其實都很好,好到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去就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叮。
攥在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聲,屏幕幽幽亮起來。
顧逍亭下意識拿到面前看了眼。
【晏慕淮:什麽時候回來,我熬了你喜歡的粥,回來帶點宵……】
通知欄有字數限制,她沒打開,自然看不到後面的消息。
顧逍亭盯著屏幕,看它漸漸黯淡下去,重新變回黑暗。
兩秒後,她重新打開了手機,完整的消息跳出來。
【晏慕淮:什麽時候回來,我熬了你喜歡的粥,回來帶點宵夜,或者你想吃什麽,我叫外賣、出去買都行。】
她將這句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又一條消息發了過來。
【晏慕淮:今天回家嗎?
顧逍亭:馬上回家,我要喝豆漿,不喝粥。】
車子緩緩按著來路行駛出去,沙地上隻留下兩道車轍。
她險些忘了。
……還有個晏慕淮呢。
晏慕淮才剛找到女朋友,總不能讓她喪偶才是。
顧逍亭回去時,晏慕淮不在家,她換下衣服洗了個澡,將身上沾染的海腥味都衝乾淨,才穿著睡衣帶著一身水汽走出來。
晏慕淮剛好拎著紙袋推門而入,“回來了?我去買豆漿了,還有些宵夜,你晚上沒怎麽吃東西,填填胃。”
顧逍亭就在沙發上坐下,“來看電影。”
晏慕淮一頓,從善如流的換了位置,把吃的端到茶幾上,順手關了燈。
電影開場了。
屏幕上折射出五光十色,那些光都落在了顧逍亭身上。
粥和熱豆漿還有宵夜的香味熏騰起來,教眼前也跟著覆上一層朦朧的白霧,香氣在鼻尖縈繞。
晏慕淮剛坐上沙發,身旁就輕輕靠過來一具帶著香味的軀體,不再是雪山玫瑰的氣味,而是清新的、沐浴露散發出的淡淡幽香。
沒了那股雪山玫瑰的香味,她整個人好像驟然從雲端下降,落到了人間,變得不再虛幻、不再朦朧,而是切切實實,腳踏實地。
晏慕淮微怔。
她隱約覺得有哪裡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一樣,隻好把這歸於錯覺。
顧逍亭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喂我。”
晏慕淮隻當她是累了,把杯子送到她嘴邊,讓她慢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