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嘴,說著從前在研究院發生的事。
這些事晏慕淮白天聽過,也曾親眼見過,是以她隻覺得熟悉。
向歡說著,話音陡然低了下來。
她不知什麽時候坐直了,坐姿端正筆直,晏慕淮目光裡的一切被模糊成了水面似的波紋,只能看得見向歡。
向歡臉上帶著眸中奇異似的笑容,淺淺的,就這麽看過來。
她的瞳孔中一點笑意也沒有,可偏偏唇角上揚的弧度又是那麽的明顯,到了幾乎可以被稱之為燦爛的笑容。
“晏慕淮,你有能力保護得好顧姐嗎?”
晏慕淮微頓。
白天她聽見的話明明不是這樣的。
向歡還在說話:“你以為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研究院的研究人員都過不來,可你是不是忘了,這個全新的世界當中,還有一個尤風柏。”
“——尤風柏她,也是研究院的研究人員其中之一啊。”
向歡笑著,那笑卻像是用白紙隨手畫了糊上去的一般,給人的感覺非常假。
不止是笑假的很。
還有她這個人,也假的很。
她看上去,像極了了一個毫無生氣額木木偶,又或是燒給死人的紙人,一點生氣也沒有,卻偏偏要擁有人的情緒,學著去笑、學著去鬧。
“你沒聽見嗎?這個作者筆下的世界正在漸漸重合當中,尤風柏可以過來、向歡可以過來、顧逍亭可以過來,別的東西,自然也可以過來。”
晏慕淮微微一頓:“你不是向歡。”
沙發上坐著的“向歡”輕輕歪頭:“我當然不是向歡了。”
她的模樣一點點變化,原本稍顯凌厲的鳳眼眼尾一點點往下壓,唇角的弧度也是,漸漸壓成了一條筆直的線,瞳孔的顏色也從深棕色變成了漆黑的墨色。
——那是她自己。
“——我是……你啊。”
晏慕淮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晏慕淮”面無表情的看著沙發對面的人:“你低頭,看看你身邊是什麽東西。”
晏慕淮記得自己身邊是元寶。
她低下頭,卻沒在原本的位置看見了元寶,而是看見了一條凶猛的鬣狗,大張著嘴,獠牙外翻,肮髒和惡臭的口涎掛在嘴邊,目露凶光盯著晏慕淮,似乎隨時有可能衝上來。
……不是元寶?
晏慕淮遲疑的看著面前的東西,一時間有些摸不清這究竟是什麽。
另一個“晏慕淮”開口道:“你忘了嗎?”
她道:“你好好想想,你還記得它們的呀。”
伴隨著她的聲音,晏慕淮眼前陡然陷入了回憶之中,近三十年的畫面一點點從她面前閃過,最終定格在了其中一幀畫面上。
……晏慕淮想起來了。
這條鬣狗。
這群鬣狗。
那是一個冬天的實驗,所有擁有身體方面異能的實驗品都進行了這一項實驗:單槍匹馬、赤手空拳和一群饑餓的鬣狗打架。
這是為了測試他們的能力和潛能。
顧逍亭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也是唯一一個殺死了所有鬣狗,並在出去時,用一條破破爛爛的狗繩勒死了三名研究員的。
晏慕淮現在還記得那場景。
空曠而遼源的枯草地上,顧逍亭在前面狂奔,二十幾條饑餓的鬣狗追在後面。這片草地被圈了起來,攝像頭和無人機遍布場地所有地方,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觀看他們。
比起實驗,這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和一場……權貴之間玩兒的生死遊戲。
“晏慕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你還記得它,對嗎?她那一次,可是差點死在了裡面,只差那麽一點,那條狗就咬上了她的脖頸。”
“——晏慕淮,你確定你能保護得好她嗎?你有這個本事嗎?”
“在你身邊,她不僅要容忍你的無理取鬧,還要容忍你的獨佔欲、你的幼稚、你盲目吃醋,她還得隨時提防你會不會被別的什麽人殺死,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憑什麽還要再去管你的死活,更甚至,她有可能被你連累至死。”
“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待在她身邊?”
——你沒有資格,晏慕淮。
晏慕淮驚醒了。
窗外,和熙的日光透過白色紗幔溫柔的灑在她面上,身旁的位置沒有人,伸手一摸,床鋪是冰涼的,顧逍亭不知去了哪兒。
晏慕淮突然沒由來的一陣心慌。
或許是剛剛那個夢的後遺症,也或許是因為,她很少早上起來看不見顧逍亭。
“椒椒。”
晏慕淮坐了起來。
她正要掀開被子下床去找人,聽見聲音的顧逍亭便推門進來了。
“怎麽了?”
顧逍亭端著水杯。
晏慕淮的面色是冷淡的,心裡卻不安極了:“沒什麽,醒來沒看見你,叫一聲而已,今天怎麽起來的這麽早?”
顧逍亭給她看手中的水杯。
“醒了覺得口渴就出去喝水了。——快起來吧,今天陪我去醫院看孫女士,昨天沒有去看她,今天打開手機發現她給我發了不少消息,問我為什麽不去,今天再不去她要急瘋了。”
晏慕淮起身,拿過她手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顧逍亭伸了個懶腰:“正好帶著元寶出去遛遛,還記著我們昨天沒有帶它出去,一大早上就過來刨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