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阮秋池眉頭蹙著,聽到那端有些嘈雜,林沐平時打車或者坐地鐵,都沒有這麽吵。
林沐只是說:“我馬上回來。”
阮秋池還想說話,林沐已經掛斷電話,似乎那頭有什麽急事,阮秋池鎖著眉頭,不安地等著。
林沐出現在家門口時,已經七點半,和出門時不一樣,她沒有系著那條白色圍巾,反而頭上多了一頂紅色毛線帽,而且帽簷壓得低低的,似乎遮住半邊臉。
阮秋池目光掃過去,察覺到林沐下意識躲閃了一下。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我去練車,來時買了葡萄。”林沐伸出手,手指冷得通紅,手裡拎著個白色塑料袋,袋裡裝著兩串個大飽滿的紫色葡萄。
阮秋池接過來,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你頭怎麽了?”
林沐下意識緊了緊帽子,還伸手摸了摸臉頰,似乎想遮住什麽,說:“有點冷,就買了個帽子。”
阮秋池目光沉沉地看她,放下葡萄,皺眉道:“你受傷了?”
林沐眼神閃躲,想要躲過去,阮秋池已經伸手到她跟前,她只能摘下帽子,額頭裹了一圈白色紗布,眼角微腫,還有明顯擦傷。
她平時最怕痛。
而阮秋池最怕她痛。
阮秋池把她身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擔心道:“出車禍了?”
林沐說:“練車時出了點事,只有這點擦傷,你別擔心。”
阮秋池:“出了什麽事?”
林沐說:“沒注意撞到護欄。”
阮秋池問:“痛嗎?”
林沐搖頭:“不痛。”
阮秋池沒說話,林沐像犯錯的小學生,表情忐忑地看著阮秋池。
阮秋池摸了摸林沐臉上,眼角有些發腫,指尖輕按,林沐嘶了一聲,阮秋池皺眉:“還說不痛?”
林沐低眉咬著牙:“不痛。”
阮秋池和她對視著:“你最近似乎很著急,這麽晚還去練車,林沐,你不是一個急性子的人。”
林沐頓了頓,說:“我想早點拿到駕照。”
“為什麽?”阮秋池有些不解,“你以前不沒考駕照時也沒事,我們出門打車就行,不用著急的。”
林沐說:“只要我把一天掰成兩天用,時間就會變長,我想早點把事情做完。”
她著急成長,仿佛這樣就能夠空余出多的時間陪伴阮秋池,她現在還是一事無成,畫畫是個戰線很長的職業,而且阮秋池現在不能開車,她想早點拿到駕照。
阮秋池斂眉看著她,突然明白她的用意:“你這是揠苗助長,你才23歲,根本不用考慮這些。”
林沐抬起頭來:“你也覺得我現在很幼稚很無用,對不對?”
阮秋池擁著她:“我沒有覺得,沒有人能夠在一天之內長大。”
林沐啞聲道:“你不是嗎?”
她越是了解,越是明白阮秋池身上的所有事都是源於她,源於她的突然消失。
“我不是,吃飯吧。”阮秋池沒有選擇讓這個話題延續下去。
吃飯時,兩個人都沒說話,仿佛能聽到咀嚼米飯的聲音。
林沐突然說:“那個老年癡呆的老奶奶去世了,昨天去世的。”
阮秋池正在喝湯,聽到這消息,頓了頓,說道:“人總會死的。”
人老了,癡呆了,尊嚴也沒了,和死了也差不多。
林沐盯著她:“我也會死的。”
阮秋池手指一顫,手裡湯匙“鐺”地掉在地上,聲音清晰刺耳,林沐低頭幫她撿起來,回廚房重新換了一把。
林沐不想說這些,但她們現在的相處時間仿佛是偷來的,用一點少一點,她想反抗,卻無能為力。
兩個人都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聽說畫室來了個新同學?”
林沐有些訝異,也不知道阮秋池為什麽會畫風突轉,說:“嗯。”
“聽說她是個富婆?”
“我沒注意,但好像是的。”
“聽說她對你挺熱情的?”
“你吃醋了?”林沐急忙解釋道,“我和她不熟,但是她好像認識我,一進畫室就來找我聊天。”
她也很吃驚,對方似乎認識她,不過也可能是自來熟。
阮秋池本來只是想轉移林沐注意力,被她這麽一說,心底反而起了疑惑,重複道:“她認識你?”
林沐自己也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不認識她。”
阮秋池若有所思:“其實……”
林沐莫名緊張:“你想說什麽?”
阮秋池小聲說:“其實以後有個人能照顧你也挺好的。”
林沐無端惱道:“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能照顧好自己,而且我們兩個現在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想以後?”
阮秋池笑了起來:“林沐,我現在也隻想考慮現在的事,所以你別總把事情往最壞處想。”
林沐不說話,她沒法不多想。
“你現在才23歲,23歲就應該做什麽23歲應該做的事,而不是在這想東想西。”阮秋池夾了一個鴿子蛋送到林沐嘴邊。
林沐張嘴含住,輕輕嚼了起來。
阮秋池想了想:“你別緊張,等我連尊嚴都沒有的那天,我會先告訴你一切,不會搞突擊的。”
林沐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結果阮秋池現在這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頓時覺得腦袋被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