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蓉抱起地上長歡換下來的濕衣服就要往外走,只見一個東西從中掉地。
那個藍布舊香囊靜靜躺在地上。
葉蓉和謝白棠的目光被那香囊所吸引。葉蓉彎腰剛撿起來,只見謝白棠瘋了一般快步上前,奪入手中,雙手微顫,滿臉的震驚和欣喜交融。
長歡想要拿回香囊,卻又想到,這是暖暖的東西,謝白棠想是認出了。
長歡連玉佩都留在了家裡,就怕身上的東西惹出了岔子。原以為一個舊香囊,沒有人會在意,誰知道就是這舊香囊反倒壞了事。眼見這誤會是越來越大,越來越說不清。
長歡本就對偷百日紅一事覺得對不住謝白棠,更不忍再騙她說自己是暖暖。又決不能把暖暖已死的事告訴謝白棠,她怕事情被追蹤,而後牽連到阿錯。
長歡進入了兩難之地。怎麽選,都是錯。
心中的天平,終究還是傾向了阿錯。在保護阿錯和騙謝白棠之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保護阿錯。
若謝白棠誤會,便讓她誤會吧。誤會總好過告訴她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長歡打定了注意不承認自己是暖暖,自己不是她,也假扮不來她!她可以容忍自己去偷一件東西,卻不能容忍自己去糟踐和欺騙別人的感情。
長歡起身走近,輕聲道,“香囊,能還我嗎?”
謝白棠猛地抓緊了長歡的手,迫切的直視著她道,“這是你的香囊?”
長歡點了點頭,不敢看她,只是道了聲,“嗯。”
謝白棠拉住長歡的手到床榻邊坐下,道,“讓我好好看看你,暖暖...暖暖...你是我的女兒...”說著溫柔的拂過長歡的發絲,臉頰。像是怎麽看也看不夠。
長歡不習慣有人這麽碰自己,忙閃躲了身體。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隻覺得渾身發冷,綿軟無力,輕聲道,“夫人,您認錯人了。奴婢不叫暖暖,奴婢是林小暖。”
謝白棠像是沒聽到一般,一手摸上她的額頭,心疼道,“你發燒了...快躺下。”說著給她拉了被子蓋好,又囑咐葉蓉先去端薑湯來,再去煎治風寒的藥。
長歡喝完薑湯,隻覺得渾身比之前稍暖了些,卻依舊頭腦昏沉的側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中見謝白棠一直在邊上看著她,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長歡被謝白棠搖醒,只聽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暖暖,醒醒,喝了藥再睡。”
林長歡醒來,卻突然發覺渾身疼痛,讓她不禁蹙眉。
謝白棠還是一樣的衣衫妝容,她眼圈泛紅顯然哭過,卻顯得憔悴許多。此刻眼神卻充滿了溫情、愧疚和萬千溺愛,溫柔道,“暖暖,身上還難受嗎?”
那溺愛的眼神,讓林長歡無法自拔。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母愛親情。可長歡知道,這是屬於暖暖的,不是自己的。內心深處的矛盾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長歡凝眉冷冷道,“我不是暖暖,不是你女兒。”
謝白棠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用那種讓人沉溺的溫軟口氣道,“暖暖,你是我的女兒,娘終於找到你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再也不會讓你消失...”
一滴淚順著謝白棠的臉頰慢慢滑落。
美人落淚,看者心碎。
長歡不知道為什麽,心裡無端的難受,無端的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無能為力,她能做的,只是伸手輕輕拭著那滴眼淚,那滴並不是為她而流的眼淚。
她將頭埋入枕中,一字一句卻又顯得那麽無助,無力道,“我是林小暖,不是暖暖。”
謝白棠那帶著體溫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接著靜靜吻上了她的眼角,那聲音帶著微顫叫道,“暖暖--我的暖暖--”
那每一聲的暖暖,都像是一把劍刺在長歡的心頭。
林長歡終於掙脫出了謝白棠緊握的雙手,可此時她無路可逃。她只有將棉被緊緊裹在身上,縮在床榻的最裡面,任由淚流滿面搖著頭喃喃道,“夫人,對不起,我不是暖暖--我不是--”
一聲聲,都是她對天命的反抗。一聲聲,在天命面前都顯得那麽的無力。
謝白棠見長歡這般反抗,忙柔聲道,“我不逼你,林小暖也好,暖暖也好...你且先躺下,我們先喝藥,可好?”
長歡這才穩了情緒,複歸側躺在了床上。
葉蓉端來藥碗,謝白棠接過,一口一口吹著湯匙上的藥湯,作勢要喂長歡。
長歡見了,道,“夫人,我可以自己喝的。”
謝白棠卻道,“太燙了,還是我喂你吧。”說著將湯匙一口接著一口緩緩遞到了長歡口邊。
不似平日喝藥時的一飲而盡,長歡慢慢的品嘗著這滿口苦澀,這感受,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一整碗湯藥已經見底。
謝白棠細心的為長歡擦拭了下嘴角的藥漬。
長歡看著謝白棠那小心翼翼的動作,萬千思緒,卻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說起,開口道,“夫人...”
謝白棠愣了愣,柔聲道,“嗯?”
長歡道,“有糖嗎?”
謝白棠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忙起身道,“有--有--”,說著便從桌上的琉璃瓷罐中掏出兩粒來,遞到了長歡跟前。
長歡拿起一粒放入口中,甜味衝淡了口中殘留的澀苦。
謝白棠滿臉欣慰的看著長歡吃糖入了神,隻一個吃糖的小動作,像是勾起了她太多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