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謝白棠剛到明月樓的那晚,荊九歌抱著昏迷的她,守了一夜。這是第一次,在謝白棠清醒時,將她靜靜摟在懷中。
謝白棠靠在荊九歌肩頭,輕聲道,“你知道嗎?人若沒了痛苦,只剩下那點卑微的幸福,天長日久都會忘記,原來,那便是幸福...”
荊九歌眼角淚滴滑落,擠出笑來喃喃道,“我怎會不知...”
當一個人,只剩痛苦時,那過往歲月中唯一殘留的幸福,便是支撐她活下去的理由。
荊九歌說完松開了謝白棠,似在欣賞最動人心魄的珍寶,雙手緩緩撫摸上了那張縈繞在心中大半生,卻只有在午夜夢回時才能見到的絕美臉龐,而後湊近,輕輕親上了那雙粉紅薄唇。
謝白棠從未料到此舉,登時頭皮發麻猛地推開了眼前人,從暖墊上起身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上依舊跪坐之人,震驚萬分,道,“你這是做什麽?”
那俯視射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像是被那個吻惡心到。
荊九歌盡收眼底,卻深深痛了心。那雙冷豔鳳眸,早已黯淡無神被淚水打濕。
荊九歌看著謝白棠,突然顫抖著身子,滿是無奈的淺笑出了聲。
愛了十八年,隱忍了十八年,最後換來的,只是這般的結果。
荊九歌,自謝天晴死的那日,你明明已經決定了要將她永遠藏在心裡,為何偏偏今日沒有忍住?!
荊九歌,突然後悔萬分,起身喃喃低語道,“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對不起...”說完,轉身朝屋門走去。
謝白棠泛起一絲心痛,道,“我想見小暖...”
“好...我去安排...”荊九歌說完,開了屋門,踉蹌著默默走開了。
謝白棠呆呆落了座,卻早已失了神。
荊九歌出門後,吩咐了白青,而後帶著白芍直接出了錦繡園,而後出了明月樓。
當長歡被白青從後院帶到前院東廂房時,便見到呆坐矮幾邊上的謝白棠,紅著眼眶,面色沉重,似受了什麽打擊。
“阿娘--”長歡喚了一聲,而後慌忙蹲下身來,湊近道,“出了何事?是不是荊九歌欺負你了?”
謝白棠這才回過神來,將長歡抱入懷中,低喃道,“小暖,怎麽去了這麽久?”說著,已潸然淚下。
長歡強忍著背後的疼痛,不讓自己現出異樣,關切道,“出了何事?你告訴我--”
謝白棠松開了長歡,看著她嘴角的傷,伸手輕輕撫摸,也岔開了話題,道,“怎麽傷了?疼嗎?”
“昨日雪地路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不礙事...”長歡撒了謊,擦了擦謝白棠的眼淚,跟著紅了眼,道,“阿娘,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樓小樓聽聞下屬來報,面上跟著動了怒,拎起屋內牆上懸掛的馬鞭,跟著便來了錦繡園。
長歡和謝白棠被樓小樓帶來的小廝,拖拽到了院中。
此時院內,積雪早已清理乾淨,露出潮濕的青灰板磚。
白青見狀,剛悄悄後退,便聽樓小樓道,“白青,我向來不喜歡有人通風報信--”
白青聽罷,朝院門口望了一眼,卻隻得垂首站在了一旁。
長歡質問道,“樓小樓,我們沒有招你惹你,你想幹什麽?”
樓小樓一身紅衣,一手敲著馬鞭,看向長歡譏笑道,“看不出來,你身板還挺硬朗,恢復的這麽快...”
謝白棠自身雙臂被製,見長歡同樣境況,斥責道,“你有什麽衝我來,別動她!”
樓小樓聽罷,轉頭道,“你不說,我也會找你算帳的...謝白棠,能將我師父氣跑,我怎麽就沒看出來,你還有這般本事?!”頓了頓又奸笑道,“我今日便替我師父,好好教教你規矩!既然她過得不舒心,我怎麽能讓你舒心,那太不公平了,是不是?”
長歡怒吼道,“樓小樓,你敢?!”
樓小樓聳聳肩道,“若是以前,我卻是不敢,可是今日,誰讓我做了這樓主之位...你說,我敢不敢?!”話語剛落,那馬鞭已直直朝謝白棠身前打來。
“不要!”長歡雙目怒睜,一聲驚呼,使盡全力卻掙扎不脫,而後扭頭朝拉著自己的那手猛地咬去,只見那小廝一吃痛松了手。
謝白棠沒有任何防備,生生受了一鞭,身前一痛,啊的一聲痛呼出聲。
長歡手腳並用,瘋了般掙扎開來,卻是上前一步張開雙臂,直直擋在了謝白棠身前,搖頭道,“我求你,放了我阿娘--”這種狀況,即便長歡可以自己輕功逃脫,可沒有任何把握,能將謝白棠帶走。
周邊五六個護衛剛要上前,只見樓小樓微微抬手,那些人便退後了兩步。
樓小樓放下手,一臉玩味看向對面,道,“林小暖,求人,怎麽也該有個求人的態度吧...你這算什麽?”
長歡想到楊延曾說,該示弱時要示弱,不丟人。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護住了想要護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此處,朝著樓下樓雙膝下跪,直視道,“我求你...放了我阿娘...”
謝白棠痛心疾首道,“小暖,阿娘就是被他打死了,也不要你求他...你起來--”說完,又抬首看著樓小樓,大義凜然道,“樓小樓,你若有本事,今日就打死我...反正,我也沒有打算活著離開這裡...”
“阿娘...”長歡扭頭,衝她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