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白棠剛放下的心,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留心著長歡的一舉一動。
“小暖,在想什麽?”謝白棠將枸杞、甘草、紅棗、當歸、參片等幾味中藥配置出一種補血益氣的茶方,用熱水衝泡後,遞到了對面。
長歡回過神來,緩緩道,“之前舅父說,人活著是為了修行修心,我想不明白,修行修心又是為了什麽?”
“為了愛和自己內心的寧靜…有了愛,才有寧靜。小愛或是大愛……”
“愛?!”長歡若有所思,道,“所有人,都是嗎?”
“就像那些出家人,與人為善,行善積德,甚至不忍傷一花一草,一蟲一獸,他們選擇的是世間大愛…我們或許做不到那般無私,卻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愛自己,愛家人朋友,愛想愛的人,不是嗎?”
長歡輕聲道,“我愛阿錯,可是…我又不確定,我的愛,是否錯了…”
“傻孩子,愛沒有對錯,只有表達愛的方式有差別,所以每個人感受到的愛,也跟著不同…”說這話時,謝白棠想到了荊九歌和她囚禁般偏執的愛。
“那我如何知道,我是否愛錯了人?”
“仔細聆聽你的心,它會告訴你…”
長歡一手端著茶杯,愣了神,思量起了這話。
謝白棠見狀,溫言道,“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一蹴而就的愛,所有的愛都需要時間來相處、磨合和證明。”就如同她和謝存風,相愛太深,可相處的時間卻又太過短暫,所以而今才會覺得,曾經的一切美好,在不知不覺中化解成了格外懷念。
“那一見鍾情呢?”長歡想起了她和阿錯之間的緣起。
“或許你眼中的一見鍾情,只是上一世的情緣未了,我們都不知道,不是嗎……”謝白棠說罷,突然微微一笑,道,“還有,一見鍾情,也可能是…”
“是什麽?”長歡好奇。
“一見鍾情,也可能是見色起意。”謝白棠無奈笑著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
長歡沒有因這笑話而舒展眉頭,只是若有所思般一口一口愣愣的喝著茶。
謝白棠忍不住道,“還在想…安錯的事?”
長歡木訥的點了點頭,那白色身影一直在腦海中回蕩,似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揮之不去。
“若是心有了苦惱不得寧靜,不若順其自然……凡事,莫要強求,無得失心,便不會生糾結和煩惱,心便跟著一道沉下來,便靜了。”
“阿娘,我不想失去阿錯…可我越想要抓緊這份感情,她卻離我越來越遠…我不知該如何做,才能讓她回到我身邊……”長歡喃喃說著,望向了對面之人,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阿娘還是那句,小暖,你該順其自然……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做強求,也是枉然,所以,何必再執著?!”最後,也只是空歡喜一場。
而謝白棠,並不看好長歡和安錯之間的感情。
可長歡苦惱的不僅如此,隨著除夕的臨近,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為了能讓謝白棠順利逃出關西城,她需要從阿錯身上得到一樣東西,現在還未到手,而這,又是苦差事一樁。
就像是明明有大把時間,卻又覺得沒有了時間,一切都是矛盾重重。
人活世間,所有人都告訴你,應該要這要那,其實沒有人告訴你,除了一個住處和溫飽外,時間也是一種資源,而且是對你最重要的資源。
能真正追求你想要的,利用好你的時間,才是最重要的。你不需要多麽名貴的衣衫,價值不菲的首飾,惹人羨慕的高貴頭銜,這些表面上的東西可以帶給你一時的慰藉,卻不能總會填滿內心的空虛。
正如錦上添花,始終不是雪中送炭。
最後,一切都會成空,而只有你,才是你,也只是你。而你能擁有的,只是這短短一世,長了,或有七八十年,短了,或許明日便是終結。
命運無常,一切並不由自己。當真正擁有了自己的時間,才能有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只是這一切,在你沒有自由的時候,都是空談。
午後近晚,滿秋來了,並沒有進屋。
長歡在謝白棠的叮囑聲中,披了大氅,出了屋門。
滿秋道,“小暖姑娘,我來是告訴你,主子現在就在靜園,一個人…所以,你若有什麽話,現在便是時候。”
長歡甚是感激,跟著她一道出了門,只是剛到門口又突然道,“我忘了個東西…你等我下……”
待長歡拿上那本《浮生夢》小心的抱在懷中後,才去了靜園。
再見安錯時,正廳屋門大開,而她正在獨自吹簫,看著屋外雪飄颯颯,伴著寒風陣陣,曲調低沉,問情亦是自問。
長歡沒有進門,只是站在廊下,靜靜聽了許久。
一曲終了,安錯隻瞟了一眼門口處站立之人,冷冷道,“你又來做什麽?”說罷便拿起矮幾上的酒壺,大口灌了起來。
“我來還你的書……”長歡說著進了門,將那本書遞了過去。
安錯隻睥睨了一眼,沒有接。
《浮生夢》被長歡輕輕放在了桌邊。
安錯又直直看向了滿秋。
“屬下先告退…”滿秋頷首說著,看了長歡一眼,將屋門帶了上。
這難得的二人獨處時光,是滿秋唯一能做的了。